沐凝雪笑着解释道:“这是古时的大礼,叫做作宾请拜,那时不兴磕头。客人为了显示敬重,口说叩首,主人辞;宾再请拜,主人再回拜,要三拜三辞才行,然后相揖而退。”
“哦。”涟漪明白了,“舅舅最讨厌有人给他磕头了,也时常说唐代之前哪有什么跪礼。”
这时候萧氏请师老爷坐下,问了下话,只听他一口的常州话,“底样卧,底样卧。”
不是不会打着京腔说官话,而是身处于深宅矜持过当了,难得来一趟心里快活,不知不觉家乡话就顺嘴而出。
只是他说的话除了三老爷没人听得懂,萧氏是先客套一番,感谢先生教导侄儿,不惟三弟夫妇心感终身,即使愚夫妇和嫂嫂等也铭感五内云云。
六个字什么意思呢,底样,何样也,亦作何等也。那个卧字当话字用,就是说“什么话,什么话,哪里哪里”之类的谦虚之词,连说两句,自然是谦而又谦了。
说完程老夫子马上改成了一口地道的官话,挨个和太太们见礼,戴上了老花镜,看清楚了萧氏和身边朱巧巧等人的容貌,老头脸红了,低下了头一时无话。
徐增福不免又赞了他一番,程老夫子又说道:“底样卧,底样卧。”
“媳妇们呢?快唤出来拜见我程大哥。”徐增福心中敬重,不免想多尽尽礼数。
萧氏却有些不愿意了,说道:“我才打发她们几个去千寿堂陪老太太了,不定什么时候出来,改日再拜见吧。”
徐增福见二嫂如此说,只好罢了,朱巧巧早已转身去了里间,笑道:“太太真是个好人,救了你们一场大难。”
妈妈们端了碗普洱茶送去,师老爷闻了闻说道:“某未达,不敢尝。”
徐增福忙说道:“师老爷向来不喝茶,快换碗姜汤过来。”
还好姜汤是家里必备的,很快就送了上来,这么大热的的天,程老夫子竟然把滚开的姜汤吸溜的全喝了,这还不算完,喝完了还把那块姜捞了起来搁在嘴里,嚼了嚼,噗的一口吐到了地上。
周围站着的人眼皮子都跳了跳,一个婆子连忙过来想捡,看着嫌脏不好下手,从袖子口掏了张徐家流行的特制面巾纸,对着叠了四次,这才把那块姜捏了出去。
王氏暗地里对刘氏说道:“这样的人,你也能忍受四年?”
刘氏苦笑道:“他一向在外宅,我也不大理会。”
徐增福陪着说话,不知何故师老爷抬头大笑,竹兰等人留神看见那一嘴七零八落的牙了,真是一口乌黄黄的黄牙板子,牙缝上还有些深蓝浅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含着一嘴的镀金点翠。
竹兰皱眉对王永家的说道:“王姐,你千万记住把那茶碗拿走,那汤碗就干脆砸了吧,还有坐垫脚踏拿出去烧了,这可不是件小事。”说着,恶心的她回过头去,向旮旯里的痰盂吐了口清水吐沫。
这时候,师老爷的烟瘾上来了,前文说过中国自古也产大-麻和烟草,有些地区有吸烟的传统,从未普及开来,也没人好奇学着抽。
清朝时期男男女女都流行吸烟,是因西方人夸大了功效,一开始中国人当成了保健品和提神醒脑的药物,一下子就在上流社会风行起来,逐渐发展到民国时期好多大姑娘小媳妇一辈子烟袋不离手。
在明朝则很少有人吸烟,甚至堪称稀有,徐灏虽然有些烟瘾,但身体换了也只是精神上的怀念,偶尔因各种缘由想在书房里抽几口,却严格保密,偷偷摸摸的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担心下面人跟风就麻烦了。
以前他打算制作香烟和鸦片卖到西方去,后来想一想作罢,此种生孩子没p眼的缺德事,还是任其自然而然的诞生吧。
谁也不清楚师老爷是怎人要抽烟也不好阻拦。
就见他掏出来个蓝布口袋,大家伙先恶心了一阵,且不说是个什么样式,就说那上头的油泥,假如给个剃头匠,绝壁是绝好的一条磨刀布。
敢情一口的黄牙是这么来的,幸亏徐灏及时杀到,马上说道:“烟有毒,对女人的身体尤其不好,吸二手烟的危害更大,请程伯出去抽吧。”
徐增福见侄子一脸不悦,想了想说道:“那咱出去吸,一屋子的女眷确实也不好,乌烟瘴气。”
“成!”程老夫子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大家伙深施一礼。
就这么二人一起去了院子里的凉亭坐下,一群妇女同志站在窗户后观望,都好奇那烟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的烟袋锅子没什么讲究,都是自个儿土制,可到底乃是师老爷的一生挚爱,自己琢磨着用象牙雕了烟嘴,烟锅儿则是赤铜的,烟杆是用一头粗一头细的毛竹所制,足足有一尺五长。
象牙烟嘴时常被他叼在嘴里,赴席之时不论鱼肉菜蔬干鲜乳蜜啥的,就用烟嘴去掏,等掏了出来放在眼前瞧瞧,依然放入嘴里咀嚼,然后咽进肚子里。
所以久而久之,纯白的象牙又是被烟熏火燎,又是被当成了牙签和奶嘴,弄得半截子焦黄焦黄的,外面热胀冷缩也裂开了。
这在满清时代有个很文雅的名称,叫做黄白加黑冰裂纹的象牙烟袋嘴儿。
随着出来的仆妇们看了这玩意,一个个捂着鼻子呲牙咧嘴,谁也不肯去给他装袋烟。徐灏见状想出去帮忙,结果被朱巧巧和王玄清死死拽着,不让他出去。
连萧雨诗也慎道:“你要出去碰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