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男人不太多,妇人们穿了浆洗得很硬的蓝布衣裳,胸前挂有白布扣花围裙,弯着腰一面说话一面做事,小城里一切永远那么的静寂。
这里的百姓非常喜欢站在门前,眺望着大河以及河中的景致,平淡单调的生活,妇女们最关心的就是船来的时候,相熟的船民带没来带委托打造的金银首饰,或两只猪仔一窝小鸡,或两丈布帛,或一坛子好酱油。
走了一圈后,蹦蹦跳跳的翠翠拉着徐灏去河街吃饭,相比城内一年如一日的平静,这里十分的热闹,聚集着各地商旅。
街上遍布杂货铺、油行、盐栈、花衣庄、卖船上用的檀木活车、竹缆、罐锅铺子,五花八门的营生,有些是徐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进了一家小饭店,长案上放着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可惜没有红红的辣椒丝,盛在浅口钵头里,香气诱人,钵旁的大竹筒中插着大把的红筷子。
徐灏和翠翠走过去坐下,各自抽出一双筷子在手,有个涂抹了脂粉的妇人走过来,问道:“公子,小姐,要甜酒?要烧酒?”
徐灏不懂这里的讲究,就见翠翠以本地男人一贯的反应,装着很生气的道:“吃甜酒?又不是小孩,还问人吃甜酒!”
妇人笑了笑转身过去,从大瓮里用竹筒舀出酽冽的烧酒,倒进了土碗里,过来放在了长案上。
周围的本地人都很好奇徐灏的身份,明显不是过路的商人,更像是个有钱的读书郎,不过河街有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人会随便打听他人的底细。
翠翠尝了一口烧酒,便吐着舌头苦着脸不敢再喝了,徐灏也仅仅喝了一碗,就着粟米饭饱尝了一顿鲤鱼豆腐,付了帐回去。
一回到渡口,就见老人和个卖皮纸的年轻人争执,年轻人非要付钱,老人一如既往的拒绝。
船拢上了岸,年轻人跳上了码头,一手铜钱向船舱里一撒,笑眯眯的急忙走了。
老人得拉着船让别人上岸,无法追赶,忙冲着翠翠喊道:“帮我拉着那个卖皮纸的小伙子,不许他走!“
翠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真带着大黄狗去拦人,年轻人见状笑道:“不要拦我。”
徐灏微笑注视着这一幕,陆续有人告诉翠翠是怎么回事。
翠翠明白了,结果更拉着年轻人的衣服不松手,反复说道:“不许走,不许走。”
大黄狗为了表示自己同主人的意见一致,汪汪汪的吠着,大家伙都笑了,谁也不能走了。
老人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把铜钱强迫塞到年轻人的手心里,且搭了两条自家的咸鱼,搓着双手笑着说:“走吧,你们该上路了。”
“哼!”年轻人似乎很气恼,嘟嘟囔囔的扭头就走。
翠翠说道:“爷爷,我还以为那人偷了你东西呢。”
老人说道:“他送我好些钱,我才不要这些钱,告诉他不要钱,他还同我吵,不讲道理!”
翠翠问道:“钱都还了他嘛?”
老人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很狡猾很神气的样子,从腰带里摸出一枚洪熙通宝,送给了翠翠,说道:“他得了咱家的咸鱼,我自然不能吃亏。”
忽然远处传来吹唢呐的声音,翠翠一跃而起,兴奋的叫道:“来迎亲的啦,来迎亲的啦!”
老人对徐灏说道:“今天是永顺滕乡绅家的少爷娶亲,娶得是山城里宋家的新嫁娘,十五岁了。”
看似对徐灏解释,实则是对翠翠说的,而翠翠亦明白祖父这句话的意思所在,却不做理会,带着大黄狗跑向了山坡。
徐灏说道:“大伯,女孩年纪太小成亲并不好,身子还未长成。”
年纪越大的人越固执,好在徐灏的身份贵重,老人不敢争辩,而是叹了一口气,“公子,我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