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宅,李登吩咐管家请来刑名老夫子,商量对策,老夫人姓周名祖申,表字师韩,绍兴人氏。
等人一到,李登先叹道:“师爷,我这官是不能做了。”
周祖申忙问道:“东翁,何事至于如此灰心丧气?”
“唉!”李登当下讲明了原因。
周祖申诧异的道:“请教太尊,为什么就答应了他呢?”
李登解释道:“人家做过侍郎,我不答应他,他就要到布政使司,见到了上司,也得答应他。我想与其把好人给别人去做,何如我自己来做,乐得叫报社领我的好,将来或许还有仰仗他们的地方。”
周祖申说道:“送掉几个人不打紧,但是这件事情,太尊已经禀过了上头,上头回批,叫太尊严办。这才个把月而已,太尊因为忙着办捐,就把这事搁起了。前日,上头又来了文书,催促咱们赶紧审结,怎么好叫他把人带了去呢?”
李登一听此话言之有理,心中好生踌躇,连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我坐轿子去把人要回来?”
“呵呵!”周师爷扑哧一笑,“谈何容易!若对方没有把握,也不会贸贸然非要带着人走了。”
“我这边案子未审完,岂能不还我?他说与这些人有经手未完之事,所以要领人。”李登心虚的嘴硬。
周师爷说道:“不过都是名头说说罢了,如今人都走了,一个个在那里逍遥自在,令大人颜面无存。”
李登眯着眼睛问道:“据此说来,是我受了他们的骗了?”
见东翁不高兴了,周师爷赶紧说道:“岂敢!是太尊心善而已。”
李登气道:“你没看见刚才在堂上的样子,真是刻不容缓,一副当官时的嘴脸,无论什么人都拗他不过。我念在他是前辈,不愿撕破脸皮罢了,真若是翻了脸,他能耐我何?”
周师爷说道:“其实太尊可以翻出大明律来同他讲理,天底下总讲不过一个‘理”字,犯了国法,试问他还能干预,还敢干预?”
“谁记得那许多律法?”李登神色悻悻,“做官的人,都要记好了律法再做官,太难了。”
周师爷叹道:“自从当今登基以来,现在做官即使比洪武朝舒坦多了,可也不比前朝,大明律修了又修,这上头得多留点心才好。”
“谁说不是,这十年来重新修订了几次了?几乎年年都补充些条文,亏了朝廷屡次说没有更改太祖朝的祖制,只是在加以完善。”李登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个只怕连尚书、侍郎、布政使肚子里都记不住,不消说我们做知府的了。”
周师爷说道:“记不住就要吃亏的。”
李登说道:“目前且不管吃亏不吃亏,总得想个法子把人弄回来才好。”
周祖申沉吟道:“据在下看来,此事颇为难办。那些穷酸岂是好惹的?而如今他们和省里有了联系,万一随时随地写东西刊登出来,犹如老虎生了翅膀一样,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李登说道:“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办得成办不成,无非苦了我这张老脸,总得走一趟再说。”
周师爷见东翁脸不是脸的,他又没什么好法子,只好退了出来。
李登命管事的衙役进来,问那主编住在什么地方。
衙役说道:“小的不知,这就去打发人查查。”
李登怒道:“城内就这么几家客栈,怎么做事的?赶紧去查出来。”
衙役不敢回嘴,出来的路上,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做大人的也不问问,还有嘴说我们呢。”
当下撒了人手全城去查,不多时回来说人似乎去了乡下,衙役忙去见知府。
府衙响了三声炮,李登坐着轿子出来直奔乡下,赶巧半路上碰到了总编和几个秀才在一起,正往城里走。
李登用手敲着扶手板,命轿夫停轿,嘴里不住的叫道:“赵先生,我是特地来拜你的!你不要走,我们进去谈谈。”
白发苍苍的赵主编淡淡的道:“大人想必弄错了吧,如今某不在官场,一介闲云野鹤而已,担不起堂堂知府来拜访。”
“这是哪里话。”李登几步冲出来,拉着对方的袖子,一看那几个读书人,就是前头捉去的几个秀才。
就见李知府像是从来没有任何过节一样,挨个亲热的打了招呼,一块儿走到路边的茶肆里。
赵主编被他闹不过,只好让秀才们坐在另一边,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李登笑嘻嘻的道:“外头不能谈天,我们同到衙门里谈一会儿吧?”
众人谁肯上他的当,纷纷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同时秀才们心中忐忑,都瞅着赵主编的脸。
只听赵主编说道:“李大人,你的意思我懂得。这样吧,今日我们有事,改日我再到贵府衙门领教,此次来永顺,我可是和傅大人打好了招呼,告辞!”
说完领着大家伙扬长而去,闹得李知府一个人站在那里,几乎不得下台,气得肺都要炸了。
站了好半天,叫轿夫把轿子抬过来,他气冲冲的坐上去,也不说到哪去。
轿子走了两步,管事上来请示,被李知府疾言厉色的怒道:“你傻啊!不回去能去哪?”
下面人不敢在言语了,立刻抬着轿子打道回府,李登下了轿子走进签押房,怒气未消,正在脱外衣的时候,忽然有衙役进来回道:“大人,那老爷并不住在乡下,就住在府西一间小客栈里,出了衙门朝西直走,几步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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