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长生君一面。”灵枢思忖片刻,提出了一个看似非常不可能实现的要求。
“我想办法。”倾城将脸埋在双膝中,应了下来。
从她以婚书为借口离京的时候……或者说从她借着珠玉的手送最初算计林家的人下地狱的时候起,局势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倾城原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全局,却慢慢的发现,有无形的推手在幕后不懂声色地引导她走上对方需要的路径。
每一件每一桩,都不是偶然。
谁给了顾绯真正的长生?她又想对谁隐瞒真相?
倾城曾寄信回白玉京,托人在霜降城查当初那个收集了白梦貘情报的的小姑娘,却发现她在自己离京后不久就在一次远行中失足落崖。
半夏曾亲自去查验过她的尸首,无可疑。
却又是最大的存疑。
迷晕了二黄的和拿走淮南洞婚契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顾氏家仆带来了有关于皎月绡的噩梦,若一匹绡纱是一个鲛人的一生,那么东渡国突然暴涨的皎月绡产量又意味着什么?
青谷中又是谁最后敲定了她和半夏的海市之行,借此揭露出神秘来使的炼蛊场计划?
抛出长生作饵,最终剑指的又是谁?
身份神秘疑似神祇的聿皇子和白玉京究竟有何种纠葛?逆天的时光倒转和寻找食龙又有什么关系?
又是谁抹去了自己关于婚书和小鱼干的记忆?
她和灵枢捆绑在一起,被迫卷入了几位高手之间的博弈。
或推动,或利用,或替他们避之不及。
各方势力皆心怀鬼胎,为自己最终的胜利而不择手段。
「“有些事,早在记忆之前就已经开始。”」
这趟浑水远比她想象的要深不见底得多。
…………
聚拢的铅灰色云层散去,洞外雨势减缓。
“头疼就别想了。”
倾城沉思的时候,灵枢已经完成了一整套的呼吸吐纳吸收天地精华。被雷暴灼伤的指甲和妖化状态中暴露的体征已经恢复如初。
他抓起倾城的手腕微微用力,妖力再次游走过她周身,瞬间爆发蒸干了她被大雨淋湿的裙衣。
“还傻愣愣的干什么?”丢开她的手,灵枢不太客气地拍了拍倾城的头。“‘它’快完成降生了,我们准备出去了。”
倾城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站的灵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想问的东西太多,也明白能被解惑的近于无……
理智让她不能确定,被幕后力量强行与她绑在一起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信任。
可心却告诉她——就算不是同路人,他也不会伤害自己。
倨傲如他,已经不屑于用利用真心的手段去实现目的。
一如三年前,他因江北一役而名扬天下时,敌人给他的评价。
“将军,你会累吗?”她仰头看着他,神情认真。
“当然。”灵枢抱臂而立,低头和她四目相对,微微皱起了眉。“怎么了?”
倾城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从猜忌发芽的那一刻起,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了。”她的手指在灵枢看不到的地方揪紧了裙摆,衣料上还带着他妖力熨烫过的温暖。
“你也怀疑过我吧,为什么还是信了呢?”她歪了歪头。
“小姑娘。”灵枢在她面前蹲下,“我不防备是因为我有无视这些阴诡伎俩的能力。”
“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族,但是慧极必伤,在你为那些可能存在的、来自亲人挚友的隐瞒和利用伤心时,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出发点也许并不是恶意?”
倾城敛目看着自己的手指,抿唇,缄口不言。
“在进入白玉京之前,你看起来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灵枢也重新盘膝而坐,拖着下巴。
“你自己没提起过,我也懒得去查,让你离开养尊处优仆婢成群生活的原因怕是不简单……但你觉得这就算是摧折了么?”
“我为什么总是叫你小姑娘?”灵枢哼笑道,“因为你一直很天真啊。”
“……你好好说话。”倾城对于这个评价一言难尽。
“应该说,人族都很天真。”灵枢从善如流地改了回答,“百年又哪里算得上岁月变迁呢?”
“人族总是固执地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面之词,信奉眼见为实,却不愿看透良苦用心。”灵枢的语气平静,却透着藏都藏不住的讥讽。
“我跟你说过的,只是怀疑,不要给一个人定罪。”
“不要因为害怕受伤害,就拒所有可能在未来会背叛你的人于千里之外,小姑娘,你的一生或许还会很长,这么活着太累了。”
人族总是作茧自缚,生而自苦。
“那你欺瞒过我吗?”倾城扭头看他,问题有些幼稚得可笑。
“我说过的一切,都是真的。”灵枢起身,主动要求结束这场小朋友间的谈话,伸手把倾城也捞了起来。
“已经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用来思索人生,现在可以出发了?”
他的背影陡然一僵,握在倾城腕上的手掌滑到衣袖。
“最后一个问题?”倾城任由他有些粗鲁地扯着袖子向洞外走,执着地提问。
“……嗯?”灵枢敷衍地报以一个鼻音。
“你很在意的那句话,是谁和你说过?”
“老神猫,就是订下这桩婚约的猫长老。”灵枢头也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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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扯了几片叶子,灵枢幻化出柄红伞递给倾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