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拿一下。”
马车缓缓停下,倾城扯着披风跳下了车,那双素白纤弱的美人手在车辕上微微用力,瞬间绷紧的柔韧指骨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手的主人是个习武之人。
虽然只是三脚猫工夫,千年妖猫刻薄地评价道。
腹诽中的灵枢没有察觉那只胆大包天不识祖先的幼猫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肩膀上,在距离他耳朵咫尺的地方嚣张地尖叫,“咪!!!”
毫不可怕,甚至有点想笑。
灵枢单手将它抓了下来,丢回给了倾城,头也不回地向扎营地走去,“吃饭。”
人和猫一样,都是给三分好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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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月色却好。
“离云陵还有多远?”倾城仿若无意般开口,拿着根形状奇怪的木头拨弄着篝火,柴禾发出噼啪干裂的声音,火苗在黑暗中跳了跳。
“此番赶得急,明日过了行泽渡,再走个半日就到了。”回答她的是今夜值夜的狸语,脸圆圆的显得憨厚可爱。
灵枢一双桃花眼恹恹地垂着,似乎散漫如常。
只有观察入微的人才会发现,他的脊背绷得很直,就像是猫科动物发起进攻前的蓄势。
“你感觉到了?”倾城头也不抬的专心玩火,手中的木头发出奇诡的味道,仅一息便散的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这女人古古怪怪,总是能勾起猫族根植在血脉里的好奇心。
“必栗香,通常用来驱虫,这种炼制过的,可驱魔。”倾城转动木头,烟气无形之间欢动,撕扯出张牙舞爪的形状。
灵枢扫了一眼那快烧到一半的木头,本欲嘲讽她,想了想,留存体力,保持缄默。
“你的表情也能骂人。”倾城懒洋洋地开口,她的身后是灵枢亲兵驻扎后点燃的一丛丛篝火,火旁围坐着的士兵像墓碑一样沉默地伫立在那里,安静的死寂。
就连刚刚还醒着的狸语,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准确来说,炼制过的必栗封闭五感,是用来辟邪驱邪的。”她将剩下的木头塞进了篝火的底座内,似乎也不惊讶于未受影响的灵枢。
她拭净手上余灰,头也不抬问道,“一起?”
“对我手下留情?”灵枢从善如流地起身,态度散漫地问道。
“将军身手不凡,我无能为力啊。”倾城笑弯了一双璀丽的眼睛,“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比狐说还像那个传说中魅惑众生的种族成员。
真是世风日下,妖心不古,灵枢由内而外地开始忧国忧民。
“你觉得这里哪儿不对?”周围树影重重,到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只是灵枢修行千年,早已无法从风吹草动中察觉这种入门的危险,一如蚍蜉无法撼动扶桑之木,人间界已经没有什么是他的天敌。
“白玉京霜降城有个小姑娘,专门喜欢游走于各地的市井收集奇奇怪怪的志怪故事。后来被编撰成话本丢在寒露无人问津。”
倾城引着灵枢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我的小师姐对这本书一见如故,我不堪其扰,也看过一次。”
“书里有一个故事,当时看起来人工痕迹太严重,我还以为是假的。南川国和湖泽之国交界以东有一个村落,阴日阴时现,为蜃村。虽然村中生活的异兽不是蜃怪,但是能力相似。
村落出现后,方圆数里内皆会被它的能力所笼罩,沦为猎场。
它会选择猎物中最强的一个,吞噬他的记忆,用来——
呃,丰富自己的幻境架构。”
倾城话音落后,她和灵枢同时陷入了沉默……
听起来完全没有危险性,也难怪关于它的情报收集报告会被整合在‘。
乱世中人人自危,谁又有会有闲情逸致来这不太平的江北边界寻找一个毫无杀伤性的异兽?除非脑子有疾。
“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灵枢的步态悠然,不疾不徐。
“……”倾城缄口不言。
“这位来自白玉京的,神通广大的小姑娘,是怎么未经过主人允许进入江北的,嗯?”尾音轻佻,被夜风染得有些冷。
“白玉京想从江北得到什么,让你以此来与我谈条件?”灵枢虽是少年外型,但身高腿长,倾城只及他肩膀。
这般凉飕飕的话居高临下地飘下来,远比这未知蜃村中的异兽令人害怕。
“不能说。”倾城憋了半刻,认真道,也知道谎话欺瞒不住这位七巧玲珑心的江北之主。
“但我不会害人,也不会将别人带进江北来。”
“我们约定的还能成立吗?”少女直白的眼神倒映在灵枢那双暧昧多情的桃花眼里,像一汪清澈的潭水。
别的猫如何灵枢不知道,可他却偏偏真的吃这套。
“起誓么?”灵枢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讥诮,又回复到散漫的状态。“向云陵之王起誓好了。”
……凭空哪儿来的云陵之王??
倾城一头雾水,为表诚意仍然痛快地许下了一堆天打雷劈的誓言。
感受到咒誓念力的云陵仙山妖王灵枢慵懒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