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他就能活吗?若要拿他的命来换,他亦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区区记忆而已,也无甚了了。

云卿轻吁了一口气,恍然间发现,手心早已爬满了冷汗。他烦腻的搓了搓手,又冲着鬼王那个点了点头,抬脚往药庐走去。

依旧是轻纱罗帐,李颜躺睡其中,一动未曾动过。云卿理了理乱发,将他散落两肩的发丝细细拢起,又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

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又抚了抚微皱的前襟,这才将罗帐挑起,小心翼翼摸上床沿,轻轻坐下。

李颜的双手握在胸前,苍白的面容却比今早更为安定从容。除此之外,再无改变。

云卿向来比常人眼窝要浅,见此情景,微肿的眼再一次浸湿,他握着李颜的手,轻声唤道:“颜儿。”

压抑,沉闷,却又心痛异常。

“你若不忘,我们便成亲;若是......”声音更为哽咽,“若是忘了,我会追着你,直到你重新记起我。”

鬼王卧坐门外,躺椅微摇,阳光倾洒,不远处的合欢树上,一只燕子扑闪着翅膀,停在了枝桠之间。

苏叶站在身后,亦随着鬼王的目光,看向还在低声轻唤的燕子。

他很是意外,将手中的毛毯盖在鬼王的身上之后,说道:“天凉了,竟还有鸟儿在这唤着。”

“许是还有牵挂吧。”鬼王索性将医书扔给了苏叶,全神贯注的凝听着,良久之后,复又开口问道,“你羡慕吗?”

苏叶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只是眼光流转,从鸟儿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了鬼王的身上。

他何尝不羡慕,自记事时起,他就长在这药鬼谷里,整天整日的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谷外的天,再怎么也比这里要多彩的多吧。

鬼王没有注意他的迟疑,继续道:“若是为师允你出谷,去好好体味凡间的风尘,你是愿还是不愿?”

药鬼谷门规,一入谷门,终身不出。

若是让他出谷,那言外之意便是,谷中已无他立足之地。

苏叶猛然跪地,带着半屈的语调:“一日为鬼王谷的人,终生便为。徒儿好奇,故而迟疑,该罚!还求师父莫逐我出谷。”

鬼王微合的双眸,终是闭上了。他摆了摆手,语气微凉:“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苏叶告退。

阳光炽热,照的鬼王有些昏昏沉沉,他捏了捏两眼之间,再睁眼时,恍然瞧见合欢树上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身着浅蓝长裙,屈膝盘坐树杆之上,青丝盘泄,颇有几分仙然之觉。她抬手摘下一朵合欢花,贴在额角,笑意吟吟:“金哥哥,我漂亮吗?”

鬼王伸手,做出抚摸的姿势,轻轻唤了声“阿蓝”。那个唤作阿蓝的女子却如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王抬起的手又木然放下,愣觉许久,才轻声苦笑一声,再一次合上了眼帘。

药鬼谷禁情,谁又能知其中缘由?

*

第二日,鬼王便开始着手替李颜疗伤。

噬心掌虽是伤也是毒,一掌击于心,毒素会随着血脉遍至全身,最后血稠至全身溃烂而亡。

但李颜幼时心脉受损,只靠着身体里不知名的内力充当心脉桥梁而免于一死,在她中掌之时,内力自发抵挡,断了连接,反而将毒性一直压制在心脉之中。

如今这治法,也只能将毒引出,再扩至全身,让它经周身皮肤孔隙,尽数排将出来。

然而这排毒的过程,却要生生撕下一层皮,再覆上药草,让它重新长出来。其中之痛,非常人能受。

鬼王对云卿并未隐瞒,当他听到这个结果时,剪秃的指甲还是将他的手心硬生生掐出血来。

他握着李颜的手,闷声的说道:“凤凰,终是要浴火才能重生。”

之后的三日,他便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只坐在药庐门口,紧紧盯着门上的把手,除了喝些水,就再也未曾移步过。

三日后,药庐的门缓缓开启,云卿脚步虚浮的踏过门槛,站在李颜的床边,看着她全身包裹的白绸,只觉得似是过去了千年。

“颜...颜儿?”声音颤抖,夹着隐忍与压抑,又有着难以名状的深邃。

立于一旁的鬼王,正扯着白帕一遍又一遍的擦着手,见云卿如此,便不耐烦的回道:“毒已经清干净,她死不了了。现在只要静养,不出半月就能下床行走。”

说着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白帕扔回苏叶的手中,继续道:“倒是你,面色泛灰,气血两虚,莫不要刚救活这丫头,我还得拖着劳累过度的身体,来救你的命吧!”

云卿立着,没有回话。他其实早已破了极限,只靠着那丝意念坚持着。如今知道李颜已无大碍,混沌的头脑越发沉重。

所以在苏叶从背后点了他睡穴时,他还不自知,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鬼王瞧着被苏叶被走的云卿,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人听:“他对你用情至深,你当真如此狠心?”

室内安静,只听见担在浴桶上,澡巾滴水的声音。

“滴答--”

鬼王摇了摇头,关上门,跨步离开。

屋内,床上。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一滴清泪滚出,瞬时隐入眼边的白绸之中。

时间飞快,沉睡许久的李颜终于在半月后的那个清晨,颤颤悠悠的爬了起来。

屋外的阳光顺着花窗的缝隙,小心的挤了进来,隐隐的照在桌边的茶壶之上。她抬起手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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