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真相,反更踟蹰。
有时候临门一脚,一切皆可参悟,但世人不愿。沈曦也不愿。
你看到它时,不一定会抓住它,还可能失去它。
沈曦自己捂住眼耳口鼻,但心底里却明白自从她这次又一次被隋珩相救起,或许就隐隐有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那夜她不过双眼一闭,再醒来时已被隋珩接回来了,再多的噩梦她没有遭遇,但若没有隋珩,一切就不只是有惊无险。沈曦心中如何不会更亲近他?
若心底里真有喜欢的人,谁还会比隋珩更好呢?隋将军生得英俊,一身高强武艺,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沈曦越想,心底冒出来的都是有关隋珩的优点,活脱脱要把他夸成世上绝无仅有的郎君。沈曦反应过来,羞愤地捂住比刚才更鲜红欲滴的脸,埋头当个缩头乌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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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隋珩的确如沈曦推测得那样忙,忙着吩咐手下的副将怒而主动进攻,忙着军中将士的粮草,甚至还要亲自审问关押起来的贾清和蛮夷人士。隋珩记得小姑娘受的委屈,心中的滔然怒意在几日的压抑下变为暗地里更汹涌的力量,审讯过程中,隋将军亲自动手,砍掉了曾对沈曦欲行不轨的蛮夷的手。
血流如注,男人的惨叫从一开始的哀嚎到渐渐没了力气的喘息,被血溅了半边身体的贾清惨白着脸。隋珩刀下亡魂无数,为人却不暴虐,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这么做。龙有逆鳞,他心有珍宝。
隋珩把刀扔给下属,最后睨看贾清的那一眼,冷漠得如同看一个死物,让贾清遍体生寒。
走到阳光下,一身血腥味却仍萦绕不散,隋珩草草擦了擦手,没有心情更多收拾自己。他仍不快意,是砍是杀仍解不了他心头怒。况他处置了这些人,却又要如何处置同样有过错的他自己。哪怕沈曦原谅了自己,但隋珩自己却无法释怀。
这次的意外让他发现隋珩这个人原来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像一头强壮却负伤累累走投无路的困兽,自己把自己逼入思维的怪圈。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隋珩想不到除了自己身边,沈曦还能在哪里是安全的。他应该更缜密些,让小姑娘在他的羽翼下可以展露笑颜,一点也不用顾虑外面的是非风雨。他是沈曦来到这里第一眼遇见的人,他有责任护好她,除了自己,沈曦又该相信谁?这样没有道理的道理却在隋珩心里扎根,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飞蛾扑火,可沈曦在隋珩心中不仅是微弱的火光,她是这个看不清前路的自己的唯一的光亮。哪里是他引导着沈曦,明明是小姑娘一步步走向他,又牵起他手。
这是他的……小太阳啊。
隋珩看轻也厌恶过母亲龙氏那样无望又疯狂的爱,把所有的爱恨押注在一个人身上,最后赔得倾家荡产。他的父亲纵是死了,身边合葬的也不是她。
父亲和原配情投意合,哪怕生过怨,最后也有个死同穴的结局。留下的那个人却活成了疯疯癫癫的模样。
早前隋珩纵没有爱过一个人,也知道爱绝不是像他的母亲那样。
他和母亲早就无话,可没想到最后原来他爱一个人时的模样,竟是浑身最像龙氏的地方。
隋珩这几日有意识地避开沈曦,除了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一身杀伐,更是有种在小姑娘面前无处遁形的自卑。隋珩发现,他的心坏掉了。明明应该给的是全然的保护,却在发现只要摘下玉佩就能让沈曦永远留下后,他动过那么一瞬间极为阴暗无比的念头。
血液里卑劣的人欲让隋珩明白,自己到底也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怎么能够这样做。
看着沈曦睡下后,隋珩沉默着挣扎。
怕终有一天伤心头挚爱的人却是自己,隋珩挣扎着逃开,而后发现没有待在她身边,自己变得更糟,叫嚣的欲\望得不到安抚,只有回到她身边才有短暂的平息。
隋将军最终还是重换了一身干净没有血腥味的衣裳,认认真真洗净手,去到他的小太阳那边。
“将军将军!隋大哥,你回来啦。”
男人站在沈曦面前,面容沉稳下是局促。在沈曦对他笑笑后,他也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像是巨兽得到了温柔的抚摸,獠牙收起,饥饿被满足,心甘情愿被驯服。
在小姑娘面前,隋珩觉得自己内心那些阴暗全自愿收敛。
这世上谁都不能令她难过,他也不行。
“小曦,上回你说的那个人,我帮你揍了。”
就是这样沈曦就满足了,一个劲地问:“真揍成猪头了?”
隋珩点点头。
沈曦解气的开心笑了。很快她发现隋珩在看她,长睫微微垂落着,眼里沉静而温柔。像是自己怎么使坏,他都纵容一样。
这样的人真的会喜欢她吗?
这样好的人,反而是她会喜欢上吧。
沈曦自己发现了自己妥善珍藏起来的小秘密,眼睛一颤,飞快地略过隋珩的脸,反而不敢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