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亭和隋珩是性子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注定走的是不一样的路,也同样注定了无法彼此苟同。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坚持,各有各的道。
隋珩近来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人前还能强压掩饰,但逃不过贺澜亭的敏锐。
贺澜亭勾笑:“难得将军好兴致也闲庭漫步?”
这个也字被他用得着实是妙,仿佛他在这里,也只是因为这样相同的理由,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被他三两句话轻描淡写改得面目全非。
隋珩不欲与他绕绕弯弯。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看贺澜亭无比的厌烦,看着沈曦往回屋的方向走,看着她和贺澜亭拌嘴却表情生动。
“贺澜亭,我知你目的,你也自有其他办法达成手段,为何要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贺澜亭垂眸微笑,掩去桃花眸中思绪,“哪有无辜的人,生逢乱世,哪一个又能真的逃开。隋将军,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般天真。”
隋珩紧抿着唇,不语。
贺澜亭是个十分善于鼓弄人心的人,经他口中的话似乎都变得特别令人信服。
“将军想要看一看那太平盛世吗?“不等隋珩回应,贺澜亭自顾自道,“我想的,哪怕此路荆棘丛生,牺牲再多,我也盼望能看一眼。”
贺澜亭笑着转回身:“将军护沈曦护得紧。她的确是个有趣的人,但隋珩你觉得她喜欢你这样对她吗?”
“你想说什么?”
小姑娘的名字被提及,隋珩没法做到和先前一样淡定了。贺澜亭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喟叹嗤笑,这是谁,是大昭赫赫有名的将军,如今却能见他自乱阵脚。
“将军不妨听我一句劝,凡事,过犹不及。”
从贺澜亭口中说出来的提醒却带着淡淡的讽意,像是被剥开了层层佯装的无恙,挑出隋珩他内心阴暗出溃烂的腐肉,隋珩脸色猛地一变。
明明事在人为,可千古无数巧合,应了那句。
情深不寿。
*
贺澜亭这监军在塞北待的时间可不仅仅只是数天或半月而已,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来隋珩府上,既在等阿岚那边给予他满意的答复,顺便再多见一两面姓沈的某位姑娘。后来沈曦索性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省得碰到对方。她可牢牢记着自己与隋珩的约定。
时间就这么一晃到了八月十五。
来之前沈曦还特地在自己的卧室窗户旁仔细地看了一会月亮,想看看千年后与千年前的月亮究竟有没有区别。答案是没有的。
明月皎洁,阴晴圆缺也仅仅只是天体运转的现象而已,所谓悲欢离合不过都是人赋予明月的情感。所以上京城的月色肃杀萧索,也不过是当下赏月人的心境。
和蛮夷的仗打了几个月,将士们内心早已疲惫不堪,中秋成了他们短暂卸下压力纵情饮酒的日子。
沈曦被巧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沈曦穿上与月相称的鹅黄色新裙,喜不自禁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阿岚还特别捧场地鼓了好几下掌。
“好不好看?”
巧琴和阿岚都夸:“你穿好看。”
中秋是能和隋珩一起过的,虽然还有其他人,但小姑娘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他会觉得我比平日里好看一些些吗?
倘若有,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想法,也足够沈曦欢欣雀跃了。
“今天月饼都做了什么馅的呀?”
巧琴回答:“这奴婢怎么会知道,不过各位大人来自四海八方,平日里口味各异,大概厨子会准备上许多口味的月饼。”
没有顾远舟在身边,阿岚显然最感兴趣的就剩下好吃和好玩的了:“是吗是吗!”
中秋赏月,摆在中庭。
都是驻守边塞的异乡人,谁和谁都没差别,这一天除了隋珩的几位部将,连贺澜亭也在邀请之列。
远远的,隋珩就看到小姑娘来了,梳了发髻穿了新裙,脸上略施脂粉,在月色下宛若九天上与月相伴的仙子,直叫他看得眼眉到心肠都柔软了。
“哈哈,表姑娘来啦。”
李重威率先吆喝道。
两个明媚俏丽的姑娘广袖长裙盛装打扮来到众人面前,沈曦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隋珩,与男人难得卸下冷硬的眼眸视线相交,大抵月色也在他的眼里添了一笔柔情,沈曦看后,隐匿在耳鬓碎发下的耳尖忍不住红了红。
“大家久等啦。”
宋明也笑了:“无碍的,我们几个也不过才到不久。”
他们不至于连等姑娘家打扮的耐心都没有,何况还是这样养眼又讨喜的两个小姑娘。
节庆让众将领的脸上严肃尽褪,看过去与寻常人家邻里的汉子大哥无甚区别,就连一贯挂着完美又疏离的假笑的贺二公子也在今夜看上去平易近人了不少。沈曦落座在隋珩右手边,她坐下后,又端详他好几眼,眼眉间的笑意越来越遮掩不住。
“将军。”
“隋大哥。”
隋珩听到她这两声轻唤,神色柔和更多。
若不是在座这么多人在,他大概会摸一摸这样乖的小姑娘的头发。
小心翼翼的,不弄坏一点点她今晚梳的发髻。
“嗯。”隋将军应了声。
大昭众人都尚酒,开席就有酒坛子端上了桌,大家皆是一杯接着一杯,连看过去最不能喝的贺澜亭都已好几杯下肚仍面色不改。
应巧琴的话,月饼果真各种味道的都有,甜的咸的,还有辣的。不过在座只有沈曦和贺澜亭两人口味嗜甜。而阿岚,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