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大小城镇中,捕快应当算是消息最为灵通的行当之一。他们成日在大街小巷当中穿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和细微的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因为哪怕听上去再荒谬的一个传言,都有可能牵扯一桩惊天大案,他们不得不谨慎仔细一些。
松年堂里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瞒不过卫策去,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街上的老百姓口中听到了与此有关的议论,便叫上两个人,预备来瞧瞧情况。
原本,他是没打算进到松年堂里去的。
人家苏家是大门大户,自有一套解决争端的手段方法,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插手?只不过嘛,瞧见苏时焕言笑晏晏地同叶连翘说话,那丫头居然还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他心中便委实不大舒坦,也顾不得细想,便一脚踏了入来。
他身量原本生得极高,站在苏时焕面前,生生压过他半个头,虽是穿一身旧巴巴的衣裳,上头还沾了些不知哪里蹭来的污渍,瞧着不甚干净,气势却是半点不输人,单手摁在腰间铁尺上,冷不丁一瞧,还真有点唬人。
叶连翘没提防他会突然出现,一看见他那凶巴巴的样子,脑仁便有点发疼,忙伸手拽了他一下,冲他摇摇头:“卫策哥你这是干嘛?”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
卫策拧了一下眉,目光往苏时焕面上扫了扫,回身问道。
“嗐,一句两句说不清。”叶连翘便有点苦恼叹了口气,“回头得空时再同你细说吧——你……不忙吗?这么冷不丁地跑来,没耽搁你的事吧?”
哎妈这是闹哪样,同他说话都有点不自在了是为哪般?
卫策将眉头锁得死紧,一抬头,这才看见叶谦原来也在这里,忙同他招呼过,沉声道:“听见城里都在议论,说是你治坏了一个姑娘的脸,我便过来看看情况,如今怎样,可要紧?”
“那根本就不关我的事,也不知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叶连翘长叹一声,不由自主地还想与他抱怨两句,话未出口,就听得身畔苏时焕含笑道:“叶姑娘,现下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叶连翘回过头去,就见他眼神颇有点玩味地在她与卫策之间来回穿梭,唇角噙着一抹笑,淡淡道:“传言的事,你大可不必理,姜掌柜他们自然会处理妥当,不消你操心。眼下最要紧,你便是得同叶郎中一道将那聂姑娘的脸医好,若是没有甚么重要事,你们父女两个便快些商量一下吧,早一日治好那聂姑娘的脸,她便少受一日痛苦,这才是正事。”
说着,又转头望向卫策,微笑道:“是卫都头吧?你的大名在城中响亮得很,我曾听人提起不少回,今日方才有幸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卫都头,多谢你关心,只不过,此事我们松年堂自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工夫了。”
话说得客气,却明明白白是下的逐客令。
叶连翘听得哆嗦,心道你可别把他惹急了,这家伙发起怒来是要吃人的,一面转过头去,想同卫策说两句,不等开口,便被他用眼风瞟了一下,立刻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唔,气氛怪怪的,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胡乱开口的好。
卫策压根儿没把苏时焕的话听进耳,非但不走,反而伸腿勾过来一张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了:“叶连翘既然说那位姑娘的脸不是她给治坏的,那必然此时另有因由,说来听听吧。”
他身后,那宋捕快年纪大些,脑子机灵得很,回头就对曹师傅道:“对了,这两天我媳妇有些见咳,我正琢磨着给她买点止咳平喘的药呢,这位师傅给看着抓一副?”
摆明了“我们也不急着走”的意思。
苏时焕眸中一闪,笑容便拉大了两分:“若我没记错,我们好像并未报官,便不耽搁卫都头的宝贵时间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
卫策低头摆弄腰间那块牌子,看也没看他一眼,闲闲道:“身为捕快,替老百姓们解决各种纠纷原就是分内事,你得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我才好回去同县太爷禀报。否则,倘若他问起来,我却摇头三不知,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说着又偏过头来看叶连翘:“你和叶叔不是有事要忙吗?只管去,苏四公子乃是松年堂的正经东家,整件事,想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问他就行,也省得你说话颠三倒四的,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叶连翘忍不住翻了翻眼皮。
……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本姑娘也没拦着你啊,干嘛还非得捎带着贬低两句?
她回头看了叶谦一眼,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便勉强笑了一下,道:“那行,我先进去瞧瞧聂姑娘的状况。”同叶谦一道进了内堂。
……
那聂姑娘两母女,仍然呆在小书房的屏风后,一个躺在弥勒榻上,另一个则满心焦灼地守在一旁。
叶连翘进了屋,绕到屏风后看了看那聂姑娘的脸,听她说脸上已觉得好受多了,便放下心来,吩咐元冬和平安妥帖照顾着,然后就和叶谦一起走到床边的书案旁坐下,压低了喉咙说话。
然而,叶谦一开口,说的却是与那聂姑娘完全无关的话题。
“与人来往,要知些分寸才行。”
他沉着一张脸,缓缓道:“先前有一回,策小子送你回家,我便已然觉得有些不妥,只因觉得你是个知轻重的孩子,才不曾出声提醒,却不想今日他又主动前来关心——他和你哥是发小,对咱家上心,爹心里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