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客栈里正是安静的时候,大堂中的掌柜和小伙计听见楼上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面上浮现出一个客客套套的笑容。
“哟,两位在哪?这大好的天气,难得闲着,怎地也不出去逛逛?”
叶连翘含笑冲他俩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随即伸手将卫策往旁边拉了拉,声音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却是理直气壮。
“施恩莫望报,没听过吗?你怎么能主动要求别人报答?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计较这些?总之,我会在心里牢牢记住你的恩情的,这还不行啊?”
这话出了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并不是那起不记恩的人,甚至许多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好像太过于讲那“礼貌”二字。旁人出手相助,必然要想方设法地把这份情还回去,道谢两三次都嫌少……可今天,她怎会在这人的面前明目张胆地耍无赖?
从几时起,她开始把卫策的帮忙,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然而卫策却并没主意到这一点,低头看了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见她飞快地缩了回去,眉头便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当我是冤大头?”他冷冷地问。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叶连翘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好巧不巧地也来了府城,还和我们兄妹俩住了同一间客栈?帮我出出主意又能怎么样,你也太小气了!”
算了,眼下无暇考虑那些个细枝末节,被当成无赖……她也认了。
她那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娇嗔的意味,黑面神卫都头听在耳里,便觉心情转好许多,单手握拳堵着嘴清了清喉咙:“你……”
刚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房门又嘎吱一声开了,宋捕快从里面一脚踏了出来。
“呀,这不是叶姑娘?”
他一眼瞧见了叶连翘,哈哈笑了起来:“昨晚上听卫都头说你和冬葵兄弟也来了府城,还跟我俩住同一间客栈,只因当时天色晚了,才没来得及去和你们见见——你说巧不巧,咱一年到头也未必出一趟远门,偏生还就碰上了,嘿嘿!”
叶连翘也转头朝他一笑:“是啊宋大哥,你们这一向挺忙的吧?”
宋捕快笑得愈加欢畅,正待答话,一旁的卫策却陡然出声:“你出来干什么?!”
明显非常不高兴。
宋捕快素来怵他,闻声便是一哆嗦,在心里不住地骂自己白活这么大岁数:“咋……咋了?”
“我问你出来干什么,听不懂?”卫策简直脸色铁青,磨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
宋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叶连翘一眼,抬手挠挠后脑勺:“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不是还得去府衙吗?这公家的事儿可不敢耽搁,倘或怪罪下来……”
他说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蓦地明白了,忙不迭地往屋里退:“啊……你是与叶姑娘还有……要事商量吧?那你们先说着,我……我去洗把脸……”
话毕,扭头就要关门。
说,说个蛋!敢情儿你搅和完了就想跑是吧?
“回来!”
卫策长胳膊一伸,将他一把拽了过来,咬了咬牙:“的确到了时辰了,真是多亏宋大哥你提醒。那咱们这就走吧,正事要紧。”
他二话不说,锁了门,扯着宋捕快就往楼下走,都迈出去两步了,又忽地回过头。
叶连翘仍旧可怜兮兮地站在他二人的客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至于你……”
他心下便是一软:“方才我说过,我可不是那起烂好心。现在我要出去,你自个儿想清楚,打算怎么报答,晚上回来告诉我。我若满意,便替你想想辙,否则,你就自己抠头皮抠个够,明白了?”
说完,也不理叶连翘是答应不答应,只管将楼板咚咚咚踩得山响,拎着那宋捕快一阵风似的出了客栈大门,再不曾回头。
……
叶冬葵和平安两个分头出去采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便回来了,接下来这一下午,叶连翘便与平安两个闷在房中,埋头制作给苏大夫人秋日使用的各种美容物品。
她二人忙着,叶冬葵便有些百无聊赖,又不好老在姑娘家的屋子里打晃,便只能在客栈里上上下下地转悠。叶连翘心里想着,那卫策既然要“报答”,请他顿饭也就罢了,见叶冬葵无事可做,索性便让他去城中逛逛,寻一间价钱公道又滋味好的饭馆,傍晚叫上卫策同宋捕快去吃上一顿。
叶连翘同平安两个平日在松年堂,就习惯了忙起来便诸事不理,只要一开始捣鼓便停不了手,一直到过了申时方才算是告一段落,将下午张罗好的那些个物事拿去房中阴凉的地方收好,正打算活动一下手脚,便听见叶冬葵在外头高声与卫策打招呼。
叶连翘便开门走了出去,远远地冲卫策和宋捕快招了招手。
“卫策哥,宋大哥,你们忙完了?晚上再没别的事吧?咱们难得在府城也碰到,一起吃顿饭如何?我听人说,这府城里有一间小食肆,别看地方不大,厨子做的一道‘板栗炖野鸡’滋味却是最好,咱一块儿去尝尝好不好?我爹说,入了秋,是该多吃些补气血的吃食,我已让我哥前去那食肆打探过,说是再晚些,座儿可就不好找了,咱们早点去,也省得和旁人争啊?”
宋捕快昨日抵达府城,这几顿饭都不过在路边随便买点吃食来填肚皮,压根儿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听了这话,立时就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