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突然又歇斯底里起来,跳起身就要来抓她。
叶连翘还真是半点没慌,瞅准空档,捏住她的两个手腕子,没费多大力,便又将她摁了回去。
“蒋姑娘养在深闺,是娇娇的娇小姐,我却自小生长在乡下,别的没有,偏浑身都是力气。您的家人怕伤了您,您的丫头们不敢反抗您,但在我这儿,您却讨不了好。我走了之后随便您怎么折腾,现在您却是得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弄的?”
那程太守夫人虽然恼,却到底心疼妹子,见状便忍不住出声:“卫夫人,你别……她长久以来没好生吃过一顿饭,又不见天日,身子弱得很……”
“我手上留了力。”
叶连翘登时就无奈了,回头道:“您也瞧见了,软声哄她、厉声骂她都起不了半点作用,便只能比她更硬气些。”
“是,这道理我懂。”
程夫人点点头,见那蒋觅云坐在床边呼哧呼哧喘气,模样活像是要吃了叶连翘,偏又奈何不了她,便是一阵心酸:“还是我来说吧,伤是一年之前落下的。那时她住的还不是这间院子,夜里小丫头打瞌睡,走了水,匆忙中拉她出去,她被倒在地下的凳子绊住,跌了一跤,面前就是一堆火,她肩颈处正正压了上去……幸亏没伤到脸……”
“幸亏?大姐你说幸亏?”
听了这话,那蒋觅云又跳起脚来,胳膊乱舞:“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千江城,还有谁不知道那晚我被火烧伤?你自个儿嫁的安逸,你倒出去问问,谁愿意娶一个身上带疤的人?洞房花烛夜,你叫我如何面对……你同我说‘幸亏’?”
叶连翘耷拉着眼皮,沉声道:“蒋姑娘想多了,恐怕也不是人人都知,我就不知道。”
蒋觅云一声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个人,要发现这一点有那么难吗?”
叶连翘才不肯让着她,回了句嘴,手中兀自死死摁着她,心下却飞快琢磨。
没人比她更清楚,不管是什么伤留下的疤痕,最要紧的便是要及时祛除,痊愈后立刻用药是最容易见效果的,时间拖得愈长,疤痕便愈是顽固。
这蒋家姑娘的疤痕,已经是深褐色的了,时隔一年,要彻底去掉,已然不可能,即便是让它没那么容易被人瞧出,也不是一件易事。
烫火伤她医过,曹纪灵脸上现下便全然看不出曾被热油烫伤,祛疤这事,她的确有些经验,却从未处理过这么大的一片伤疤。
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暗自思忖了片刻,她便转头去看程夫人:“这疤痕之前请过郎中来瞧?”
“怎么没请过?”
那程夫人眉间紧蹙:“刚刚烧伤,家里人就开始张罗祛疤的事,可一来,个个儿郎中都拿不出特别好的法子,二来,郎中大多是男人,有诸多不便,时日一长,她便焦躁起来,原本还打算带她往京城去寻名医,她却死活不肯,现下更连房门都不出了……”
“这个我懂,当初我额上的那伤,去瞧了清南县城最有名的外伤郎中,您猜怎么着?他说我伤太深,连药方都不开,只叫我回家用生姜涂抹,是不是很可笑?”
这话起了作用,原本还百般折腾的蒋觅云,忽然安静下来,似是不由自主地往她额上瞟。
“怎么,你听进去了?”
叶连翘立时察觉了她的变化,轻声一笑:“没错啊,之前我额上就是有一块疤,虽没你的这么大,却是被钝器所伤,更深得多,现下你可瞧得出?要不要摸一摸?”
蒋觅云立刻别开头,手上却是没再挣扎。
叶连翘暗吁一口气,松开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胳膊:“我不喜诓人,更不愿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可以明告诉你,你这伤我没本事完全祛除,却至少可以令它不似现在这般明显可怖,要不要试,你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