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翘心头又是一震,举目朝她看过去。
苏大夫人的模样看上去却好似很轻松,撇开她的手,从椅子里站起,走去木架子旁,信手从上面取了个朴拙的小木头罐,打开来嗅了嗅。
“咦,这气味倒是挺好闻,是香身粉吗?”
她回头,淡笑着对叶连翘道。
那个木头罐子里,的确装的是香身粉,前些日子叶连翘一时兴起,将茴香藿香青木香等药材研成细末,沐浴之后只要用绢袋当成粉扑子,把药末均匀地扑在身上,便能周身散发香气,使用者也会感觉神清气爽。
原本只是闲着无聊做出来的小玩意儿,不成想倒很受欢迎,最近这一向,前来找叶连翘买美容物的人,都喜欢捎上一小罐,销量委实不错。
“夫人喜欢,只管拿回去试试,我还琢磨着等过些天,再弄些别的香味出来呢。”
叶连翘抿唇对苏大夫人一笑,一颗心却是悬吊吊落不到实处。
此时的苏大夫人看起来一派淡然,可是就在刚才,她攥住了叶连翘的手,分明是使了大力气的——她到底想要从叶连翘这里,听到什么实话?
“敢情儿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苏大夫人貌似很高兴地将那罐香身粉捏在手里,重新坐回椅子上,向叶连翘脸上张了张。
“方才唬着你了?”
她一勾唇角,似笑非笑道:“头先我说过了,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咱们相识的日子虽不长,但我心里,却对你很是喜欢。连翘,我今天就是想从你嘴里听见一句真话,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
叶连翘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愈发敲鼓,仰脸对她笑了一下。
“我这个人,最是不爱斤斤计较,人活一辈子,也就几十年,原本就不可能事事都合心意,与其追根究底,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过得轻松自在,所谓难得糊涂,你说呢?”
苏大夫人语焉不详地道,轻轻抬了抬下巴:“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有些事,丢到一旁不理,就会愈演愈烈,还是弄清楚一点的好。”
她此时说话的态度,与平日里大相径庭,惯来面容和善的人,这会子眉梢眼角,却漏出一丝凌厉,叫人瞧着格外怪异。
叶连翘仍是没说话,只管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我就直说了吧。”
苏大夫人低低笑起来,蓦地凑近了些,嘴唇送到叶连翘耳边,压低喉咙:“连翘,第一次你专门给我制作的展皱膏,我只要一经触碰,皮肤就会灼烫疼痛不已,这件事,你一定还记得吧?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饶是已有了心里准备,在亲耳听见这句话的那一刻,叶连翘仍旧是惊得差点跳起来。
按理来说,先前苏大夫人出了那档子事,既然已经证明了不是展皱膏的问题,那么也就与叶连翘毫无干系,她即便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也万万不该来这里问。
而眼下,她避开了所有人,只在叶连翘面前将这句话问了出来,便意味着,她心中分明已有了怀疑。
她怀疑的那个人是谁,并不难猜。
果然,苏大夫人与苏时焕的关系,远不似表面上那般和睦啊……
叶连翘下意识咬住了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摇了摇头:“您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瞧瞧,刚刚才说过你是个实诚孩子,怎么这会子,就跟我打起马虎眼来了?”
苏大夫人仿佛有无限耐性,微微笑起来:“那天你来老宅看我,我用了展皱膏之后是何情形,你是亲眼瞧见的,当时,你就应该觉得有些不妥吧?若你有所发现,为何不明明白白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或许你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中了某种毒,被展皱膏里的酒激发出来,所以才会觉得皮肤灼热疼痛?
莫说这只是猜测,连叶谦也无法笃定,就算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又怎么能从她口中说出?!
“我不是跟您打马虎眼。”
叶连翘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您知道的,我不是郎中,对于医药之事,也只懂个皮毛而已。我连替隔壁邻居医个头疼脑热都不敢,又怎能对您的症状妄作断言?您……是不是心中还有些担心?依我说,您若实在放不下,还是请个郎中替您详细……”
“郎中?”
苏大夫人嘲讽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这城里的郎中何其多,却哪有一个可信之人?世上没有人是施恩不望报的,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笼络人心,不就是盼着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吗?”
这是在说谁?
叶连翘手心里直冒汗,人也有点坐不住,却又不能不尽力稳住心神。
当初卫策说什么来着?这等富贵人家人多事多,决不能瞎掺和——好吧她也从来没想要掺和,可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一点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从头到尾,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连翘,我希望你是个能让我信得过的人。”
苏大夫人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我需要你帮我,你愿意吗?”
叶连翘默默望着她。
“那展皱膏,我一用就会出现问题,当时我病着,没精力想太多,过后却怎么思忖都觉得蹊跷,连带着那场莫名其妙的病,也不对劲儿起来。我想你帮我好生琢磨琢磨,看看问题究竟处在什么上头,这种情况,又大概会因为什么引起,如果有必要,我还打算请你再往老宅去一趟,将我吃的用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