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落,计蒙刀锋穿风,直取白衣人首级。
圣帝抢上两步,从桌上捞起一双筷子,弹出,那筷子如疾风般追刀而去,两相碰撞,骤起狂风间霹雳魍魉。
筷子碎成粉末,刀亦被弹回。
计蒙绷着脸,怒目回瞪。
圣帝只当做没看见,扬着笑:“佳人翩然而至,哪有刀剑相向的道理,公子,您该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计蒙压下火,掀袍坐回原处。
圣帝打量着白衣人,称扬道:“面似美人颜,公子确是位妙人。敢问妙人此来,吹弹歌舞里选哪一个来助兴啊?”
白衣人面无表情,阴郁的声音好似盛夏积着的雷雨,压得人气闷:“先问先答,你不回,我也不会应。”
圣帝倒坐到椅子上,胳膊搭着椅背:“故地重游,忽遇旧友,自然高兴。”
白衣人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缓缓道:“莺歌曼舞无趣,不如,行酒令。”
“行酒令,这主意不错”圣帝兴致勃勃的探前身子,“可惜杜某学浅而空迟,不善诗赋联语,行的酒令只能是些浅显的呼词。”
“那就投壶”白衣人上前几步,“两位都在沙场拼杀过,饮酒罚杯略显稚拙。昔时我在军中曾以军法行酒令,违令者负者当即立斩,今日不妨重效此法,以命相搏,赌大些才玩的尽兴。至于令官”白衣人抬手一指纯禧,“便由这位小姑娘司射。”
纯禧被他一指,呼吸微窒,慌忙往圣帝身后缩缩,只露出头顶发髻。
计蒙本不愿同此类奸邪之徒多语,但见圣帝摩拳擦掌就要参与,终于忍无可忍,斥道:“荒唐,人命岂能儿戏,盘瓠,虽然幻境受你所控,但我等断不会任人宰割,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盘瓠看了眼计蒙紧握的刀,淡淡道:“刀鞘镶翠羽,开锋斩秋光,您这把华梁刀不知杀过多少飞禽走兽,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在您面前,才真正是刀俎上的鱼肉。”
门外有小鬟奉上投壶,那投壶通体金银,壶口广,腹大,颈细长,内盛圆滑小豆。
盘瓠一手提过,看向纯禧,纯禧颤巍巍上前接住,摆在槛窗下。
圣帝取了长箭矢,退到门边,扬眉:“胜饮不胜者,玩之前先把话说清,若是我投进了,你便依诺把我们放出去,反之,我们随你给符惕六异阵陪葬。”
盘瓠摩挲着箭矢,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与讥诮:“你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不能掌控符惕六异阵。”
“说不上认定,只是期许。”圣帝眯眼瞄准,“符惕六异阵不好对付,你们自相残杀,总比我们虎口夺食强。”
“东方有帝曰崇恩,行军之处若荒冢穷泉,一把承影剑搅动乾坤,来时错天黑地,去时寞天寂地。”盘瓠似背书般平述一遍,言语冷冷清清,“你破过三百六十道仙门,七百二十条仙道,毁龙脉,砸魔都,火烧阴间半边地,区区幻阵合该压不住你这位帝君。”
“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圣帝虚投两下,无奈冲盘瓠摆摆手,“你那白袍子反光,晃眼,往边上靠靠。”
盘瓠挑眉,横跨一步,整个身子横挡壶前,冷飕飕的风拂面而过,吹起鬓角散发:“为将者,刀剑不离身,你如今双手空空,可还拎的起那把承影剑,可还有撼天动地的盖世气魄?”
圣帝把箭矢放下,抱手偏头看他,更何况人各有志,气概气魄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你自己仇天恨地,别拉着别人一起做呼风唤雨的春秋大梦。”
“难道你不恨”盘瓠冷笑,“你非神非魔非鬼非妖非人,若不是没了仙根,怎会被世人所容?神族把你削成没锋的钝剑,你还感恩戴德替他们奔走搏命!”
圣帝脚尖点点地:“我的仙根是在这里断的,自作自受而已,怨不得别人。”
盘瓠衣袂翩飞,一步步向前:“就在刚才你们叙旧的时候,透过残魂,我看到了一些被史书笔墨掩盖的东西,圣帝,您猜猜,会是什么?”
“废话连篇”计蒙不耐烦道,“杜若,你莫要理他。”
盘瓠敛目:“上河灭门惨案计蒙天神应该知晓一二吧,圣帝率三族联军,起碧落过黄泉经南川,一把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烧的遍地枯骨尽成灰,满山残骸不见影。”
计蒙眼中悲凉之色转瞬即逝,当年上河人被屠尽,三族联军却也是片甲不剩,杜若一人失魂落魄而归,自请入符惕六异阵受刑,若不是陆吴冒险相救,怕早已是灰飞烟灭。
盘瓠缓缓抬起头,淡淡道:“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
箭羽擦着盘瓠左脸而过,哐当一声脆响,落入壶口。
“投,投中了。”纯禧直着眼,磕磕绊绊小声说道。
盘瓠毫不在意脸上渗出的血,微微一笑:“可惜琴不在身边,否则我一定奏一首《狸首》,拨弦相庆。”
计蒙冷冷道:“既然投中了,那便放我们出去。”
“出去”盘瓠摇摇头,眼神很是迷茫,“我连我自己都放不出去,如何放你们。”
暮色渐深,残阳似血,隐隐有月影西升。
计蒙再也坐不住了,拔刀就往盘瓠脖子上驾。
盘瓠任由刀刃贴着脖颈,不动声色。
圣帝瞧着他一副要杀要剐随君便的样子,叹口气:“行了,把刀放下吧,幻境里万物生灵不生不灭,我们在这里杀不了他,还是出去要紧。”
计蒙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有办法似的。”
圣帝咧开嘴:“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