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绛低着头,一声不吭。
圣帝笑了笑:“我这人不爱读书,但各族通史却烂熟于心,野史轶闻和民间传说也多有涉猎。小殿下饱读诗书,博闻强记,可知道鬼君君后的传记里曾出现过的‘回风’二字?”
褚绛猛一下瞪大眼,忍了忍,还是继续装聋作傻。
圣帝灌一口酒,抹嘴继续道:“《回风》乃是鬼君悼念亡妻所作,意为思卿若风起,萧萧不止,瑟瑟难去。此曲传世不久后,鬼君却突发诏令,将所有流传的纂本全部焚毁,一个不留,自此,此曲失传。小殿下若是不知晓倒也情有可原。”
甲戌神侧目看着褚绛额头上的冷汗,不安成这样子,显然是知道的。
圣帝眼里云淡风轻,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哪怕小殿下之前不知道,现在听了我这一番话也大概了解了。鬼君为何要让《回风》销声匿迹,这之中缘由,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不知小殿下能否指点一二?”
褚绛神色木然,语气生硬道:“一族秘史,岂能同外人乱语。圣帝您位高德重,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事急从权,况且我也称不上德重。”圣帝两眼眯成一条缝,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能得贺云和陆吴劳心费神收藏的东西,少说也该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这么合我心意的宝贝,我能不多探问探问吗。”
褚绛僵着的身子一抖,牙关紧咬。甲戌神不忍看他不打自招强装淡定的样子,斜眼望向门口,被缚在柱上的山神头一栽,已经疼得昏迷过去了。
圣帝本来也没指望从褚绛口里问出答案,一松手,酒坛子落地,咔嚓一声粉身碎骨。褚绛吓得一哆嗦,见她起身离座缓步走过来,还是很有骨气的只闭了一只眼。
圣帝微微一笑,面带柔情的拍拍褚绛的肩头:“小殿下是正人君子,知恩图报。我和陆吴好歹也算是救了你半条命,此情此义,你可千万要记住,若是”
褚绛警惕的睁开眼,下一刻,他便感觉千斤巨石压身,地面崩裂,整个人被拍进了地下,瞬间昏厥。
甲戌神脸发白,看一眼从容淡定的圣帝,挣扎片刻,将转了一半的身子正回来。
“不用担心,皮外伤而已,晕几天就醒了。”圣帝甩甩青筋暴起的右手,“你把他搬到卧房去,拿缚灵的符咒镇住。”
甲戌神蹙眉道:“圣帝,您这样可就算是绑架了。”
“黑泽刀是鬼族圣物,得此刀者便可统鬼界做鬼君。现任的阎王可不像他父辈那般甘于平庸偏安一隅,忍辱负重多年,终于有个能出头的机会,焉能不拼力一搏。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走漏了风声,引阎王过来,我至少还能用他儿子的命拖一拖时间。”圣帝斜他一眼,“刚才的酒坛子你也看到了,若是违逆我的命令,后果自负。”
甲戌神脸越发白的像纸,躬身行礼,快步退了出去。
山神这座地府同外面的道观相比,简陋许多,梁柱不雕花,堂前不栽树,亭台楼阁间怪石林立,山洞自然形成的游廊狭窄的只能容一人低头而行。
圣帝一手提着戳灯,一手抱着酒坛,一瘸一拐的在廊子里迂回曲折的转了半天,到了一处小庭院。
庭院里空荡荡的垒着几座假山,假山上倒挂着小瀑布,流水过石桥,总算是有了一点可赏心悦目的景色。
圣帝推开上明下暗子门,房里绛纱灯火光明。
纱幔低垂,陆吴斜靠着大迎枕,长腿随意交叠横在塌上,缠满绷带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读得入神,听到声响,偏过头来,眼睛一亮,不知是因看到酒,还是看到人。
“你醒得倒快,看你方才一息奄奄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至少要躺上七八天呢。”圣帝一蹦一跳的进来,将酒坛重重放在桌上。
陆吴抬眼看她:“早知道有甲戌神替我写表文,我就多晕会儿了。”
圣帝冷然一笑,倒下一碗酒,端着悠悠走到床边:“你还是醒得早的好,不然这些酒就轮不到你喝了。”
陆吴一口饮尽,赞了声好酒,笑吟吟道:“你都问出什么来了?”
“想知道的东西一个也没套出来,莫名其妙还添了一个离谱的答案。”圣帝双目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咧嘴乐了乐,“陆兄消息灵通,可知此处山神的来历?”
陆吴微愣:“此处山神是谁?”
圣帝撇撇嘴:“我还没问他叫什么呢,似乎跟计蒙有瓜葛。据他说,华霖郡出事前,计蒙曾登门造访,借饮酒之机给他下了安神咒,保他安安稳稳睡了百年。”
陆吴缓缓道:“计蒙这个人孤僻不群、独来独往,便是我们,也只是能说上几句话罢了,除了他手下的神兽,倒未曾听说过天地间有何人与他亲厚。那些神兽里,我记得有一只名叫小褐的斑鸠,虽不珍奇,却极入他的眼。可斑鸠不比龙凤虎狮,仙缘浅薄,不易得道,还没化成人形便殒命了,会不会?”
“哦,你说的是那只被他从转轮道里捞出来放到人间养灵的斑鸠吧。”圣帝摆摆手, “我也这样想过,可时间对不上,他那只斑鸠从阴司放出来才两三个月,这位山神都已经成仙百年多了。”
陆吴眉头微蹙,略作沉吟:“计蒙几乎比咱们大了一辈,他出生的时候神尊未成尊,鬼君未称君,正是万鬼初生、妖神祸世的混乱年代。上任天帝有意隐瞒那段神鬼妖魔同流合污的岁月,将相关的卷帙全部付诸一炬,没能留下半行墨迹。若这山神是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