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二更,九重天上现星辰,山河摇影,玉宇深沉。
陆吴抱着两坛桑落酒立在云端,云下朱陵丹台,崇恩圣帝正规规矩矩立在太乙真人面前,真人说一句,她便乖乖应一声,低眉顺目,绝不还口。
太乙真人唠唠叨叨近半个时辰,喘气的功夫,崇恩圣帝双手奉着一杯茶水,躬身谄笑道:“真人,喝口水顺顺气吧,您说的,本,杜若都记住了。”
太乙真人垂到腮边的白眉飞飞扬扬:“记住了,记住什么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崇恩圣帝正正神色:“杜若发誓,未得真人允许,再不私去乾元山金光洞,更不去撬炼丹炉面上镀的金了!”
太乙真人冷哼一声:“快把三根手指头收起来吧,你在老夫这儿发过多少誓了,结果呢,要不要老夫找雷公给你算算!”
“雷公的楔锥又打不坏我”崇恩圣帝小声嘟囔,见太乙真人挑眉一哼,又忙堆笑,“您老人家看这样行不行,这炼丹炉我修,朱丹我炼,为了让您解气,我再去金光洞给您当一年杂役,任您差遣!”
太乙真人听到最后一句终于眼开眉展,接过茶,僵着脸道:“这话真折杀老夫了,老夫一荒野闲人,怎敢驱策圣帝,该当是圣帝役使老夫才对。”
圣帝见真人转怒为喜,心里似有石块落地,捶着真人肩头笑眯眯道:“杜若在外是圣帝,在老师面前,却永远是背不出书的愚钝学生。”
“从小到大就会说些花言巧语”太乙真人嘴上责备,面上乐陶陶却是欢喜,“一轮高照,清光皎洁,不知这桑落酒,今夜与谁倾啊?”
“桑落酒甚浓,气味时时熏。香飘红尘外,引得不归人。”陆吴抱着酒坛子从云雾里走出来,“这不,封口未开,真人已先闻到酒味了。”
真人捋须道:“陆吴天神每年腊月给老夫送一坛桑落,味道熟了,自然闻得出。”
陆吴笑笑:“真人今年的酒在下就不亲自送了,待圣帝去洞里做劳役,便托圣帝顺道给您捎过去。”
真人瞅一眼默不作声揉肩捶背的徒弟,叹口气:“行了,走吧,若是再耽搁,陆吴天神怪罪下来,老夫的酒可就没着落喽。”
圣帝应着,扶着真人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将真人扶上仙鹤,待真人坐稳了又蹲下身子理平砖灰蔽膝上的褶皱,真人欣然受之,瞧着圣帝的头顶越发慈爱。
九曜府上灯火通明,星君在府里等得急,索性搬出把藤椅坐在大门边上,念一会儿《无上秘要》,背一会儿《南华真经》,不觉困倦,伏在经案上便要盹睡。
风忽起,淅淅潇潇飞落叶,满天星斗皆昏沉,侍从恐吹灭了灯,慌用偏衫袖子遮住。
星君扶着束发的朱英冠,抬眼见门外立着两道人影,一道素白的安然立于沙尘之外,另一道绯红的陷在飒飒阴风之间。
星君认出素白的是陆吴天神,至于另一道,星君定睛细看,崇德圣帝冷白一张脸正冲他嫣然一笑。
九曜星君大惊失色,急躬身:“臣不知圣帝莅临,未有远迎,失礼失礼!”
崇德圣帝宽袖一展,将狂风收了,呵呵笑道:“本君是不速之客,该是本君给星君请罪。”
陆吴将酒交给门房:“这事是在下自作主张,若是星君有怨,当是陆吴罪过。”
九曜星君瞧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乐了:“嗨,饮酒闲聊人多热闹,哪来怨言一说。诸位在门前争先认罪,倒让我这个请客的人不好做了。”
“星君说的是”崇恩圣帝一脚跨进大门,“本君一向随意,在别人府上同在自己府里一般自在,还望星君万莫见怪。”
九曜星君赶紧道:“不会不会,圣帝自在了,臣才好放的开。”
崇恩圣帝听着九曜星君的话,满意的点点头,性子好,谈得来,不错不错;又见府上区区之众,不似旁的仙君府仆从济济,心下更是欣慰,人持重,不奢华,难得难得。
崇恩圣帝乐冲冲随着九曜星君往府里走,边走边逛,边逛边蹙眉,待到了庭院,已是眉心深锁,挂不住笑了。
庭院宽阔,四处漏风,放眼望去,丹桂碧桃枝斜,海榴棠棣根歪,桥头曲径有苔藓,满路茸茸皆蒿艾。
陆吴将刮到自己脸上的枯叶摘下,瞧着院中凄零景象,当真是薄雾浓浓带点愁,轻烟淡淡带些衰。
九曜星君似是毫无感觉客人由盛转哀的情绪,仍欢欢喜喜地往前招呼,圣帝与陆吴天神对视一眼,提衣往阶下踩,下脚处,杂草没过膝,青黄蚂蚱扑腾蹿。
“来来来,到凉亭里坐!”九曜星君拂袖掸过石凳上的灰,见陆吴和圣帝在旁边犹犹豫豫,哎了一声劝慰道,“我这里简陋,两位在锦绣堆里待惯了,一时定然难以适应。”转身同小厮吩咐,“虎子,去,给贵客拿两个绒垫来。”
粗布麻衣的小厮将绒垫给陆吴和圣帝垫上,又到院中杂草稍少处架起篝火,烤些野味做下酒菜。
圣帝望着九曜星君狼吞虎咽的吃相,同陆吴密语:“满天星相皆是我名下臣子,九曜星君身为星相众官之首,俸禄拿的该是不少,怎么生活却是如此清贫?生活清贫也罢了,还甘之若饴以苦为乐,看得我怪心酸的。”
陆吴抿一口桑落酒:“听计蒙说,九曜星君好赌,俸禄十分之九都输给别人,没钱雇佣,府上无人照看,自然荒芜。不过乱草垓垓、荼蘼俱败的凄零景象全天庭找不出第二户,有小仙排了九重天四大盛景,九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