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义愤填膺的话,让曾经接手过这两件案子的楚少渊感同身受。
他点头轻声安慰:“父王这些年委实辛苦,若是先帝知道如今的大燕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想必要后悔自己这番话。”
文帝笑着摇头:“无论先帝后不后悔,朕这些年对于朝政上头的事,是不后悔的,朕时常想,到底是先帝那般兴兵治国牢靠,还是朕这般崇尚依文治国更妥当。”
文帝看着他,很认真的问他:“意舒你说,若你为帝,你又该如何?”
楚少渊愣了一下,侧头想了想,才道:“儿臣觉得崇文跟兴武并不冲突,对外自然要手段硬一些,好教外敌不敢轻易来犯,而对内治理朝政,便要有条不紊,就好比是审理案子,对待不同的人犯要有不同手段。”
文帝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赞了三声好:“你能有这番见解,实属不易。”
楚少渊愣住。
这是文帝头一次对他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倒真的像是市井之中寻常父子那般,亲昵没有隔阂。
文帝道:“朕明日便会下诏废黜太子,往后你才是真正被推到了风口上,不要失了本心。”
楚少渊抿起嘴角,点了点头,只是微微颤动的嘴角泄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到底年轻,忽然被一直崇敬的父亲这样亲近,心中既委屈,又欢喜,平日里受了再重的刀伤箭伤都能不动声色的人,这一刻却忽然红了眼眶。
他连忙撇过头去,将胸腔中涌动着的泪意全部压下去。
“儿臣必不叫父王失望!”
文帝笑了,清冷的眼中沾染上了几分暖意,“意舒,你知道兄友弟恭这点很好,但该强便要强,否则你便会如朕年少时那般,处处受欺压。”
他说着,拍了拍楚少渊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出去,一边仰起头看着漫天星斗,一边饮着酒,手中拎着那只温过的酒壶,步子有些摇晃。
身为一个帝王,很少能有放|纵的时候,也只有在年节里,才能偶尔放|纵这么一回。
楚少渊扭过头去,看着文帝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忽明忽灭。
最后一句话,他确定父王说的是,他没有将曾在驿站被老四的人刺杀的事禀告给父王,说实话,他并没有打算放过老四,只不过他知道这件事父王迟早都会知道,那他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用这样的事来刺激父王。
而且将一切都捅出来,父王也未必会真的对老四如何,毕竟除了老四之外,就只有他一个适合继位的皇子了,这样做目的太明显,也太过于让人怀疑,倒不如沉默,让父王自己发现事情真相来的好。
但今夜的一切,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小阁楼只有历代的皇帝来过,也只有历代的皇帝才能够有资格坐在这里,翻看历代皇帝的手札也好,夜观星象也好,总归都是清修,而他不过是个皇子,哪里会有这样的资格!
这种种迹象实在太让人误会,情形看起来一片大好,好到让他不敢臆测父王心里真正的念头。
于是楚少渊在文帝起身离开小阁楼之后,也立即起了身。
小阁楼之外的赵元德连忙上前阻止:
“还请三殿下今夜在此歇息。”
楚少渊愣住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可这里不是……”
“三殿下不必惊慌,这是皇上吩咐的,您安心在这里歇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