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华斜眼看李毓,只见他的脸上挂着那一副风轻云淡又坦诚恳切的表情,就好像真的似的。若不是她知道就连和他同阵营的东宫太子都互相算计的话,难免还要为自己多想而羞愧,看他李毓,多么坦荡,多么风光霁月。
林衍之叹了一口气:“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梁师弟跟我们同门多年,一直都在刻意打探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他是打算将来投奔你,却不想到竟是这样。秦王殿下的心思,都摆在台面上,师弟还是要多提防。”
“大师兄说的,我自然会记在心里。”李毓道,“过几日可就是秋猎,在长安事务缠身,我怕是无法尽到地主之谊,倒是可以借着秋猎一起出去散散心。”
萧叶一听说秋猎,自然十分开心,不断地打听秋猎的细节。
李毓又看向了楚昭华:“再说有前辈陪在身侧,有什么难事自然可以化险为夷。”
楚昭华一口饭顿时呛在喉咙,差点噎住。所幸莫十一疾步进来,才挽救了她作为一代前辈高人的风范:“殿下,太子殿下的人刚到府上,说有要事相见。”
李毓立刻站起身,同林衍之告罪一番,就匆匆去了。楚昭华自然也跟在他身边,虽说李毓有时候嘴巴毒,可留在林衍之和萧叶身边她只会更加不自在。求见李毓的宫人虽打着东宫太子的旗号,却是定南夫人身边的人,带来定南夫人的口信道,多日不见李毓颇为想念,让李毓进宫一趟。李毓歉然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赶到宫门,怕已经下匙了,不如明日早朝后再去宫里探望母妃?”
那宫人也没太过逼迫,只是一再强调定南夫人想见他,最好再多在宫中盘桓几日。李毓一一应下,便让莫十一把人送回去了。
送了人走之后,李毓站在窗边,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楚昭华仍然在站在他身边,竟然连一点催促他的意思都没有:“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需要你同情。”
楚昭华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殿下,殿下还想听吗?”
李毓笑了起来:“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如果殿下打算跟我对换一下彼此的身份,我立刻就跟你换,绝无二话。像你这样,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连闲散王爷都当不成,至少曾经也是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连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吧?如果这样我都还要同情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楚昭华忍不住吐槽他,“就算你的母亲过世得早,你好歹还有个定南夫人当母亲,虽然不好用,但也凑合着用了,难道她还虐待你不成?”
李毓大笑:“虐待倒是没有,定南夫人又不蠢,她自己没有孩子,没有倚仗,将来还不是要靠太子或是我?”他平时极为克制有礼,从不大喜大怒,可现在的笑容却是太过爽快,极为耀目,他一手握住楚昭华的手,贴在脸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柔和起来,一手抚过她的脸颊,将她面上的银制面具取下来扔到一边,喃喃道:“陪我进宫吗?我还要靠你保护——”
话音刚落,楚昭华抬腿朝他踢去,这一脚竟毫不留情,李毓松开她的手,化解开这一招,又见她十指成爪,朝他面上抓去,他再次格挡,一转眼功夫已经交锋过十几招。楚昭华哼了一声:“不用假装了,你的功夫又不比我差,说不准我还要靠你保护。”
李毓轻笑一声:“对啊,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楚昭华面有古怪地看了他一阵,坦然道:“我就是不懂你,既然你喜欢萧叶,那就好好待她,又来撩拨我做什么,来显示你令人倾倒的魅力吗?”
李毓若有若无的暧昧,她也不是没有感觉,她又不是傻子,绕来绕去兜圈子说话她是说不过李毓,还很容易被绕进去,她还是喜欢更加直接一些。
李毓顿住了,微妙地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你是,为这个生气?生我的气?”
“说不上生气,我就是不喜欢被耍着玩。”楚昭华摇摇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又不喜欢我,还不如像对朱红那样对我。我欠你的人情,一定会十倍、百倍地偿还,你不用这样……应付我。”
她捡起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走到门边:“殿下,恕我自行告退。”
楚昭华回去之后继续打坐直到翌日,鸡鸣时分就等在王府大门口,因为练功顺利,虽然一夜没睡却显得神采奕奕,倒是李毓满面倦色,见到她时稍有愣怔,微笑道:“你倒是准时。”
她是头回陪伴李毓去上早朝,两人骑马一路西行,进到丹凤门外,楚昭华便不能再进去。西唐亲王都是裳紫,那身颜色更衬得他气色不佳。李毓见着她站在清晨日光之下,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露出来的下巴白皙,嘴唇殷红,就像是睡饱了后整个人都十分舒展的姿态:“为了某人几句话,我昨晚一夜没睡,就想着是不是做得太过,令人厌烦,结果有人还能如此高枕无忧,真是显得我格外的自作多情。”
楚昭华还没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六弟。”
“四皇兄。”李毓抬手见礼。
秦王李琉走过楚昭华身边,还特意停下脚步,自上而下打量了她好几趟:“哪天四弟要是用不着她了,不如把人给我调教,就当四哥欠你个人情。”
李毓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并肩而立,一齐往宣政殿走去。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