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叫西萨神。换成汉话,就是黑蛟。”

楚昭华这才意识到她在无意中对玄衣教供奉的西萨神不敬了。她用余光瞟了两眼身边的禁军,站在他们附近的几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的对话,楚昭华称西萨神为蛇的时候,那些禁军虽然有些表情不自然,却没有表现出对她亵渎神明的愤怒。看来在南诏,玄衣教当真没落了。

“父皇会喜欢你的叫法。呵,蛟是半龙,到底和真龙天子都占着一个龙字。”楚云侑又朝她一笑,“玄衣教里,蛊师众多,现在蛊师已经穷途末路了——你看,一场好戏这就开始了。”

楚昭华听见周遭的声响嘈杂起来,她却直直地盯了楚云侑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见一队铠甲在身,武器锃亮的禁军侍卫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过来,那些人一个个都低着头,手腕脚腕都带着镣铐,有气无力地往前走着。

“玄衣教历来有一种酷刑,即是将罪大恶极者投入祭台,将其献祭给西萨神明。蛊师之中,不明是非者也是有的,不过只有大奸大恶之辈才会被献祭。现在父皇正肃清南诏国内蛊师的势力,但凡抓到蛊师就直接献祭给西萨神,可惜,到现在投入祭坛的人没有活下来的。”

楚昭华沉默了。

倒不是因为楚云侑提到的献祭,而是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有些面熟的人。

走在最后面那个男子衣衫肮脏,一张脸上也是青一道黑一道的,可是神情却是笑嘻嘻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拷在镣铐里的双手还抓着两只蛊虫,那虫子发出一声声银铃声响。

此人正是平阿婆那个心智不足的小儿子。

“那日我派去保护你的侍卫跟丢之后,就在后巷找到了这个乱党。”楚云侑敏锐地捕捉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看来你认识?”

“我只是奇怪,什么时候失了心智的人,也能犯上作乱了?”

楚云侑也不深究,只是笑道:“但凡和蛊师有所牵扯的,都是乱党啊。”

她的目光在那群被镣铐锁住的蛊师身上徘徊,确认其中并没有平阿婆和小易的身影,他们逃脱过这一次,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他们会重新找地方躲藏,还是就挤在人群之中,企图援救自己的亲人?

“这样很有趣吗?”

“……什么?”

“我说,这样很有趣是吗?”楚昭华转过头朝他笑了一笑,笑容嘲讽又带着一种妖异的清丽,她本就五官秀美,可是只要一笑,眉梢眼角就曼妙犹如桃花盛放,“想看他们怎么垂死挣扎,还是想看我是不是会爆发出正义感,救那些蛊师于水火之中?我毕竟只有一个人,救人自然不划算,可是我的良心能过意得去吗?在左右为难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

楚云侑眼角一跳,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他修长如鬓的双眉缓缓皱了起来,拱卫在周边的禁军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连呼吸都省了,只希望太子殿下不会注意到他们。

“是谁给你的胆量,这样同本宫说话?”

“自然是太子殿下你了。”楚昭华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适才太子殿下便说了,殿下姓楚,小女子也姓楚,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两声锣响,那群蛊师被押到祭台正中,行刑官按下机栝,铁笼缓缓降下,把那些蛊师笼罩在下面。周围的声响愈加嘈杂,在这一面嘈杂喧哗之中,楚云侑轻声道:“你看,有人打算来救人了,你会怎么做?”

楚昭华瞥见平阿婆佝偻的身影冲了上去,带着一群年富力壮的青年男人,里面还夹杂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样子是小易,可她的目光仍然定在楚云侑的脸上,不漏过一丝一毫可能错过的暗示:“殿下说过,今日如果我赴约,就会告知我最想知道的事情。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找到我母亲的家人,还有,我的身世。”

楚云侑忽然笑了,露出细白的牙齿:“可是现在,对着如此粗鲁无礼的人,本宫又不想说了。”

那些蛊师终于发觉被禁军拱卫的南诏太子,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他们很快就分了大半人手朝这里涌来。禁军虽然骁勇,又有武器,但面对防不胜防的蛊虫,却是束手束脚,根本不敢同他们直接交锋。

楚昭华踏前两步,所站的位置正好占据了禁军保护太子殿下的最有利的位置。她压低声音,在太子耳边道:“其实我也没那么迫切,倒是太子殿下,你可要仰仗我这个既粗鲁又无礼的人的保护了。”

“如果你敢帮着那些人劫持本宫,你就会变成蛊师的同党,继续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你在西唐过得还不够吗?”

禁军一致对外,背心向里,把太子围拢在里面。其中一个禁军被蛊虫侵入身体,面目扭曲,很快就滚倒在地,双手在身上抓挠,很快露在衣裳外面的肌肤就被抓出道道血痕,但他根本无法停手。那禁军到处打滚,见人就抓,众人皆是骇然,一时没了主意。而原本将太子殿下围在中心的包围圈也出现了疏忽,有蛊师见状,立刻就放出了蛊虫,朝空隙飞去。

楚昭华也顾不了给尊贵的南诏太子殿下留下脸面,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开,手中长剑铮得出鞘半截,精准地把蛊虫的翅膀斩断。那痛苦抓挠全身的禁军已经失去神志,眼睛发红,看见太子也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只知道此人离自己最近,就朝他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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