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叶一脚踏在了一根枯枝上,那脆弱的枝条咔擦一声断裂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忽起的鸡皮疙瘩,自言自语:“这里可真荒凉啊。”
但是很快的,一股硫磺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水烟蒸腾,令她雀跃起来。她一边除下外衣,一边小心地弯腰去试水温。热泉底下冒着咕噜咕噜的水泡,水面隐约映出了两个人影萧叶呆了一下,抬头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她连忙捂住嘴。
一个只穿了一身素白单衣的人影悬在前方,黑发如瀑,那个人影听见声响,缓缓转过头来,萧叶屏住呼吸,看见那转过来的那一面竟也满是黑发,然后噗通一声,那颗黑发茂盛的头颅掉进了冒着热气的泉水里。
几点泉水溅到她的脸上,像是把她烫醒过来,她大叫一声,转身就狂奔出去。林衍之见她脸色惨白,外衣敞开着,冲了出来,甚至还绊了一跤,但又如有神助地连滚带爬爬起来,瞬间跑出了老远,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有鬼啊快跑跑”
林衍之莫名其妙,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大雨里乱跑,只好立刻追了过去。
李毓目送二人一前一后远去,嘴角微微一弯。楚昭华笑得直打跌,一边潦草地穿着外衫,一边抓住李毓的衣袖,把他往山涧下的竹林里引:“得走快点,他们马上就会回转过来。”
果然,他们才走出不远,林衍之便拖着一脸不情愿的萧叶回来了,他们并肩进了山洞,很快又出来。林衍之道:“看见了吧,不过是一块石头掉进泉水,根本没有什么冤魂鬼影。你从小就怕鬼,怎么现在长大了还会怕。”
萧叶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
楚昭华等他们走了,方才敢放声大笑,只觉得抑郁吃瘪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一口气是顺畅的。雨一直没停,也没有半点变小的预兆,天地都是苍茫模糊的,一眼望去都是不间断的雨幕。
自由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词。加诸在身的枷锁,将人封锁在极小的一方笼子里,即使走在外面,心是大的,可带上了锁链带上了负重包裹,就再也宽阔不起来。
明明并非身不由己,却束手缩脚。
李毓微微低下头,看着握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玉葱一样的手指,淡红色的指甲,手背上隐约可见的青蓝色脉络,这双很漂亮的手上沾过鲜血,还是那些凶悍枭雄的血。
他禁不住又低了些头,冷不防楚昭华一仰颈,额头碰的撞到他的下巴,那金贵的,寻常人很难撞到的当朝皇子之尊的下巴啊。下巴很硬。楚昭华捂着本来就才结痂的、撞墙差点撞烂的额头,连连抽气,伤口很可能又裂开了。
李毓也很疼,这一撞正阴差阳错撞得他咬到舌头,其中滋味不可言说。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然后又这么惨痛。
李毓眼角有些湿润,黑发粘了几缕在他的颈上,他穿的是一件浆洗得有点旧的崇玄男弟子袍,交领拉得很高,只露出一截颈项,把喉结都遮住了一半,既显得禁欲高雅又有些魏晋名士的疏放。楚昭华想起之前在温泉边还想着要把他推下去假装行不轨之事,越想越还好没给她机会去做。
“雨好像有点小了。”
“呵,师姐还是早点回别院,别到处闲逛,万一被熟人撞破了可就兜不住了。”李毓摸了一下袖袋,楚昭华面带些许期盼,沈博那个花哨的鸳鸯戏水荷包终于还是要还给她了吧,结果他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药瓶。控制死士的药丸其实很贵重,只有特别强的死士才能得到一颗,既代表他被家主认可,也代表着将来会有机会接触到更加机密的情报,家主绝不容这样的死士背叛。
那种药丸除了是间歇发作的毒药外,其实还有大补的补药。
楚昭华毫不迟疑地打开李毓递来的药瓶,倒出那唯一一颗火红的药丸,直接吞入腹中,一股热气隐约在空荡荡的丹田内升腾。
她回到别院,除掉湿漉漉的衣服,戴回面具,便开始打坐运功。她就像过去一样,将热气聚集在气海,一缕一缕地糅合为一团,再将那一团慢慢变大。可是整整一个时辰过去,那热气仍然是孤零零的几缕,根本不像从前练功那样容易聚集起来。
她的气海伤到了,就算练得再勤,从前那种日进千里的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了。内功练不好,就说明她只能在眼力和灵敏上加倍下苦功,天下万千种招式,唯快不破。正当她苦苦思索的时候,那个红衣女子又走了进来,趾高气扬地往她身边一坐:“这是公子送给我的。”
楚昭华眼角一瞥,正瞥见那只鸳鸯戏水的荷包,不由嘴角直抽。李毓到底是多敷衍,鸳鸯的绣样,一般就是女子送给情郎的,他却拿来送给别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那个山野来的狐媚子,不要脸,连这种贴身物件都拿出来随意送人。”红衣姑娘哼了两声,“我就问公子去讨,结果他立刻就送给我了,就算送个鸳鸯戏水又如何,我看公子也就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收下的。”
楚昭华忍不住嗤得笑出了声,但是很快就憋住。
那红衣姑娘斜了她一眼,眼角下垂,一副很凶的样子:“你笑什么难道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
她刚才只是想到了沈博拿出荷包非要缠着李毓的情景而已。
她很快摆正容色,认真地建议:“你何不把这个荷包挂在腰坠上呢,也许荷包的主人还会有机会看到它。”
“你”红衣姑娘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