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华睡饱了,便自然清醒,石室里看不到天光,她也不知道现在几时。随即,她就被自己的睡相给震惊了,她明明记得睡前的时候,李毓还是背对她的,现在醒来了,她却是到了他的怀里,她的手臂还搂着他的腰,身子压着他的手臂。
她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将他的手臂慢慢移出来,移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一抬头便正对上李毓那双多情的眸子。
她尴尬地问:“你的手臂麻吗?”
这样被她垫了一夜,能不麻吗?他缓缓笑了一笑:“都没感觉了。”
这是她理亏,也没什么好狡辩的:“那怎么不叫醒我?”
李毓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臂摆在膝上,轻柔地揉捏,麻木之中还带着些刺痛,但他心情却甚佳:“睡得这么香,我怎么忍心叫醒你。”
楚昭华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有了错觉,她好像在用曾经注视着林衍之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眷恋又有些脆弱,他并不希望她看流露出那种快要破碎的表情,可是又阴暗地觉得,若是那种脆弱永远是对着自己的,他其实并不讨厌,甚至难免沾沾自喜,可她眼里的情绪过去得太快了,快得……令人把握不住,快得让人以为刚刚仅仅是一种错觉。
她很快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起了皱褶的衣服,其实再是整理也没什么用,她的外衣早就被大片血迹和灰土给弄脏了:“虽然这张石床挺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离开吧。”
李毓默默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今日就是第六日了,她的行动看上去不再像之前这么吃力,这样的日子,每过一日,就少一日,将来可能也不再会有。石室的入口是那个山洞,可是出口却在另一边,等他们从里面打开机关出去,却发觉……这迷路迷得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们一起辨认一会儿方向,只能大致推算出这样一直往东,找到水源后再沿着走到下游,大概能找到军营的位置。
结果他们一直走到天黑,也没找到那条流到军营附近的河流源头。
楚昭华都有点沮丧,她被追杀过这么多回,野外住宿和生存的能力也很强大了,可是这回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只是听人说进了南诏的山,想要迷路很简单,想要走出来却很难,原来这是真的。”
李毓嫌弃地看着他被锯齿草勾破的外袍,如果在平常,被勾坏的袍子他肯定不要了,可现在根本没有替换的衣服,也只能忍着。水囊里的水两个人节省着喝,早就喝完了,幸好之前下过雨,便收集了些叶子上的雨水,现在连雨水都喝完了,只能嚼一些青草解渴。他现在满口都是泥土味,还只能忍着。
楚昭华见他一直在出神,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就想逗弄他,这也算是百无聊赖中找点乐子。她挨在他的手臂边上,语声轻柔:“我们要是走不出去,别人又找不到我们,岂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能够互相做伴,你是觉得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李毓回了神,瞥了她一眼:“不高兴。”
这个答案倒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他不是半真半假地说荣幸之至,要不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又不喜欢幕天席地的野合。”
楚昭华被噎了一下:“你--”
他们突然同时停下脚步,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点疑惑:这几日跋涉下来,这山里应当是没有人迹的,可是怎么会有脚步声?
李毓拉过她,闪身到比人还高的草木丛中,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很快,两个穿着粗布衣的樵夫便从他们面前经过,两个人身后都背着一大捆柴火,腰间还挂着三只野鸡,看起来这一日收获颇丰。
既然碰到人了,只要跟着他们走,总是会看到人烟的。
李毓拉着她,放轻了脚步跟在那两个樵夫身后,但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深山里,就算脚步再轻,也难免会有踩到枯叶时发出的沙沙声。他们只能跟前面的樵夫保持差不多的脚步频率。
“今天这柴火送得晚了,也不知道复明使大人会不会生气。”
“这也是没办法,这山道这么复杂,就算我们住在这里几十年了,也难免会有迷路后再也出不来的。”另一人叹了口气,“希望不会惹恼那位大人,不然我们村又没好日子过了。”
两人相谈了两句,又不再说话,加快步伐赶路。很快,眼前渐渐开阔起来,竟是到了山中的一处村落,远远望去,那村落的形状是圆形的,里面的房子都是小小的木屋,几个木屋搭成了一座小院。
他们跟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再跟着走了。
现在他们要决定的就是,去村子里,还是不去。
听刚才那个两个樵夫的口气,这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很惧怕那位复明使,一旦惹怒了他,就没好日子过。
“这里透着古怪,还不如等天亮了再做打算。”李毓自问可以保护她周全,可她的伤口才刚结痂,身边的金创药也都用完了,要是再崩裂开,那就束手无策了。
楚昭华望着偶尔有几家透着光亮的村落,却道:“我倒觉得不如趁着今晚就下去看看,等到天亮了,别人看我们一身都是干掉的血迹,说不定还要节外生枝。”
一个封闭的山村,对于外来人总会非常警惕,如果外来人还带着一身血迹,恐怕更不好行事了。现在天色暗,至少那些血迹看上去不会这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