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明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听得门外有女子低声急语。

“明姑娘,是我,嫣然。”

明玉这才想起这夜里还有朱全暗杀一事,下床开了门。

那嫣然从门缝里钻进来,软在椅子上哭的梨花带雨,身上也簌簌发抖,明玉一惊,按住她肩膀急切问道:“是肃陵侯出事了吗?”

嫣然摇了摇头,明玉长舒了一口气,立刻走去外面看。

——四下里没什么异样,想必一切都如计划进行,褚策定是安好。

她这倒并非心系褚策,只是眼下这一堆人都依仗着他活命,他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回房再细问嫣然,原来嫣然只是怕的——

她晚上依计去了褚策房中,褚策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神色如常,坐在书案前写些什么。她忐忑站在边上,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褚策说锤肩,她赶紧去给他锤肩,又听他说倒茶,她就忙去泡了茶端上。等时间差不多,褚策自己起身吹灭了各处的烛火,她也静悄悄走了出去。

她大概把打娘胎到现在的胆量都使了出来,稳住脚步走在廊间。但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忽而心想,若是这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支箭,射死了她,她倒庆幸了。那样一来,不用看着朱全死,也不用再担心褚策可能死,也不必担心褚策一死明姑娘也会死。但没有箭射向她,她越走越远,身后越静得发慌,终于,她没头苍蝇一样,碎步跑向了明玉房中。

其实她微不足道,担心都是多余的。岳子期早已将一切部署妥当,精兵埋伏在各个入口和矮墙处,发现了几个外面放哨的,都捂嘴割了喉,只请君入瓮。

这夜里,没有风,也没有云,银月如钩,敞亮亮嵌在天幕里,褚策住的那屋子在月光之下四平八稳,只有一抹飞檐宛若腾蛟,一切静得虚假,像一副画。

直到那屋子逐渐熄灯,黯了半晌,就有黑影如蝗虫一般,从草间,院门后,屋顶爬行出来,他们正要靠近那门,就见从门中冲出一队亲卫,须臾间,又有许多兵士从院子门包抄涌入。他们惊起,暴露在月夜下,拔刀打了几下,但没坚持多久就被制服。

处理这种暗杀岳子期简直轻车熟路,他快速辨认出了几个主力,强力止住了他们自杀,狱都没有下,直接带到僻静处折磨了几番,审了一审。他又按着招供,叫人去下人房里揪出几个正欲逃跑的。即刻写口供,画押,将所有人捆了,扭送到乱葬岗,杀的杀,埋的埋。

那褚策,是连房门都没有出。

他本觉得无需这么演一场戏,但岳子期却非要说明玉计策很好,他们恐怕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清洗一下污垢,也好耳根清净。

他就不说什么了,等外面刀枪乱斗的声音消停下去,他又点起了灯,翻开那一叠信函,从刚刚停下来的地方接着看了下去。

是他手下的大将张奇,写信来说他那边战事不紧,自占领了渭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展。褚策微微不悦,但知道这局面怪不得张奇。本来是韩王、尹氏、允阳王师三军讨伐,现在韩王和尹家得了一点微利,又惧西南地势险峻,就逡巡不敢进。他们眼睛看着张奇,想让他当出头之椽,等攻进去分好处时,再一哄而上抖威风。

褚策也有算盘,叫张奇稳住不要妄动,固守渭城,拖住北线。

他又连看几封信函,就看到关于韩宁的几个小捷。说韩宁带着两队前锋秘密拿下了两座小城,把控了一条水路,击沉了许多往西南运输粮食兵器的货船。这番动作虽然不甚显眼,但以小博大,连同这并州大捷,整个东线必定更加牢固,而他们的军队亦可在此间稍作休养,储备粮草。

他喝了一口茶,心中十分宽慰。感慨这个韩宁着实是个年轻有为的可塑之才。想他两年前还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没有背景,一穷二白,全靠身手好敢拼命,得到张奇赏识,辗转许久带到褚策面前来。褚策见他目光如炬,言谈间有灼见,也就给予了一些提拔关照,那韩宁也不负赏识,悍勇果断敢为人先,什么险恶境地都敢往里钻,也还屡立功勋。

褚策自然也听说这韩宁的一些不好风评,说他好赌好斗,睚眦必报,心眼多,挤兑邀功的事情没少干。但他能够理解,这种从底层人堆里杀出来的小年轻,若没有一股狼崽一样的狠劲,早就被人踩死或流于平庸,根本出不了头。如这种人,信义忠勇岂能要求占全?占其一二,用之有方,就能成事。褚策对韩宁,赞赏而不当成心腹,视为利器却不令其触及机要,他既爱斗狠,就让他经年累月打仗杀人,也是很好。而这韩宁,立了功劳,明日便要来并州述职,褚策也需要好好赏他一番。

说回嫣然,她跑到明玉房间里哭个不止,明玉没有精力劝,只好等时间差不多,披了衣服去替她看一看情况。

她一过去,就见着岳子期正叫兵卫捆人,她凝神仔仔细细瞧去,那一堆跪着躺着的人中哪里有那三根手指的朱全。她折回房去说给了嫣然听,原很头痛,怕嫣然又要自怜哭泣许久,不想她听罢一抹眼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轻声道:“明姑娘果然没有骗我,朱全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用再牵肠挂肚了。”

明玉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好似真的放下心事,就让宝镜带她去洗脸,只是嫣然说什么都不愿再回褚策房里,那边也没人来唤,明玉就只好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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