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深秋,不知从何时起,秋天无辜而又被动地成了萧索和凄美的象征,它走过了亿万年,从不认为自己惨淡,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人自作多情,伤也多情,爱也多情。就像常业清,他最爱秋,最爱落叶。不是因为它诗情画意,也不是因为它楚楚可怜,而是因为它对自由的执着和为了梦想的无畏。落叶不愿把自己禁锢在枝头,为了飘落,它选择死亡。
此刻,他正倚在窗前,看着老梧桐树枝头最后一片黄叶悠然落下,在空中荡来荡去。它的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遮住了汽车和高楼,覆盖了纷乱和喧闹,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树叶。
“老常,老常。”这一连串的喊叫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该去买午饭了。”陈海润捂着肚子喊道。
“大家都吃什么?”这几乎是常业清每天都要干的活。
“老样子。”周克新忙活着,头都没抬。
“面。”傅枕云说道。
“我也一样。”陈海润说道。
傅枕云白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多加辣椒。”
陈海润咧开嘴,装作很辣的样子,笑道:“我不加。”
“雪飞,问之,顺便给你们捎回来?”
“谢谢。”刘问之说道,“我带了。”
“我不用。”林雪飞说道,“外面冷,穿上外套。”
常业清刚走出大门,晋欢就跑上楼来,急急说道:“刚才有读者打进电话,说在石头街玉牌坊下有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去看看。”说话间林雪飞已同其他四人一起下了楼梯,晋欢紧紧跟在后面。
“我们又不是警局,也不是报社。”晋欢边走边问,“怎么这种事也给我们打电话?”
“这是常有的事。”傅枕云说道。
“怎么不是我们的事?”陈海润笑道,“一个人的事就是天下人的事。”
石头街离青莲路不算太远,他们到达玉牌坊时,果真有一个婴儿被人放在角落里。婴儿身上裹着红色小棉被,棉被破了头,上面绣着的大白荷花脏兮兮的。这婴儿顶多七八个月大,正在嚎啕大哭。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傅枕云把那孩子抱起来,煞有介事地晃动着身体安抚孩子,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突然一个女人箭一般冲来,穿过人群一把夺过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孩子断断续续哭了几声之后便止住了哭声。众人先是被她的举止一惊,接着又惊讶于她的装束,这女人只穿着一件天蓝色薄衫,左袖上端划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多半臂膀,牛仔裤污损得厉害,趿着一双布鞋,垂及腰部的头发遮住了脸庞,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在发间转动着,告知人们她的不安和紧张。
韩采梅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不久,警车赶到,三名警察走向人群,郭谋忠也在其中。郭谋忠只听说有个婴儿,却并不知道有个疯女人,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举止,便要上前抱回孩子。
“你是孩子的什么人?”
那女人低头搂着孩子不说话。
“你是不是孩子的妈妈?”
女人像没有听到一般。
“跟我去警局。”郭谋忠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把孩子交给我。”他见那女人还不搭话,在弄清楚状况之前,为了孩子的安全他不能让她抱着他。郭谋忠伸出了双手,那女人向后躲闪。郭谋忠一步迈到她跟前,双手触到了孩子,那女人尖叫起来,拼命摇动着身体,孩子也随之哭起来。
“你干什么?”傅枕云喝道,“轻点不行吗?”
郭谋忠听了,松开了双手,那女人把脸贴在孩子脸上,孩子止住了哭声。
林雪飞也说道:“孩子还是待在母亲的怀里比较好。”
“谁证明她是孩子的母亲?”郭谋忠气愤这些感情用事的人,“孩子出了事谁负责?你负责?你负责?”
“她一定是孩子的妈妈。”晋欢说道,“孩子被她抱过去就不哭了。”
“就凭这你就敢断定?”郭谋忠对此不以为然,“孩子又不会说话,没有确凿证据谁说了也不算。”
“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韩采梅也说话了,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郭谋忠的神色,“你带回警局问不出什么,我看……”
“你也觉得她是孩子的母亲对吗?”郭谋忠语气很重,夹带着嘲笑和愤怒。
“她不会乖乖听你的话。”韩采梅细声细语地争论道,“闹起来怕对孩子不好。”
“那么你还是认为她是孩子的母亲?”郭谋忠重申这个问题。她到底是不是孩子的母亲并不重要,他带不带她回警局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男人的虚荣心是世界上最可笑也最可怕的东西,男人们做了伟大的事情,背后有女人支持,男人们做了错误的事情,背后有女人谅解。什么叫“我的女人”,“我的”才是关键,“女人”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抛弃和替代的东西。倘若此时韩采梅认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也不会如此动气,尽管晋欢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对手,但是作为他的女人,她决不能偏袒一个对她怀有不轨心思的男人,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我……”韩采梅不敢果断地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管了。”郭谋忠甩袖而去,“你们说得对。”
韩采梅来不及思考别的事情,只能先将那疯女人和孩子安置好,再图别议,好说歹说将才将她哄上了车。
在车上,韩采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