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又觉闲得无聊,便让唐哲修把钱万三送来的梨花古琴拿了出来。
那琴当真是好琴,从音色到手感无不是一等一的。她心想钱万三也真是下了血本,又暗自为柳云瑛感到高兴,这样看来,这次她也算不辱使命了。
只怕是因为这脚伤,她要有好些日子,都去不了泉湖镇了。楚靖溟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昨日与宇文不欢而散本就让她心情抑郁,如今又要许久去不成,更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宇文。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手边的琴,心里想着的全是那个银发金眸白衣胜雪的人,想着他说的那句话。
既然不是真心想笑,又何必时时笑给他人看。
楚靖溟心里清清楚楚,以她的身份,今时今日的处境,怎么能真的如宇文所说,说到底,李四的话,才更符合她如今的身份。
一步错,步步错,当真是分毫都乱不得。
她不傻,自然明白,保全自己,保全自己重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自四岁起离开长安,便深知自己背负着怎样沉重的命运,而在漂泊多年之后重回长安,她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老侯爷虽位居王侯之位,却不过是一副光鲜至极的花架子好看,可即使这样却仍有许多人虎视眈眈不肯放过。
更何况,她与这天下一无上尊贵之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并非没有想过报仇,也并非没有想过站在那人面前,怀着平生意气,将胸中恩仇尽吐为快,如古书之中所载侠士,刀斧加身面不改色,只为求得心中的答案。
可她并不能做到,在无数个咬碎银牙和血吞,闭目不寐辗转反侧的夜里,她终于想得清楚,她最恨的,应是知晓一切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正如一夜夜梦回当日,父兄之血就洒落在她眼前,而她能做的,不过是躲在母亲怀中,放声哭泣罢了。
而到如今,当她再次回到从前拼命逃离的囹圄之中,力所能及之事,也不过以一笑带过心中所有过往。
生生的讽刺,透入骨血的麻木。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才是最大的奢望。
暮色四合,云间的最后一抹残红映在她苍白的指尖,恍然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