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还是太早了。
许淮阳站在讲台上打着哈欠,抬头看了看教室后面挂着的表,桌上刚收齐的语文作业摞了半米多高。
昨晚熄灯以后,震惊了一会儿对面宿舍住的是蔡湛,然后边想着道歉的事边着了。结果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睡前没关纱窗,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被蚊子咬了八个包。
预备铃响起,许淮阳搓了搓眼睛,拎起语文书,拿书脊敲敲桌子。
“都醒醒,今早先预习课文……”
“砰!”
台下的学生刚半死不活地把书翻开,教室门忽然猛地被踢开了,许淮阳拿着书的手抖了一下,转头望过去,睡意散了个干净。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一起看向门外。
一个黑瘦的学生站在门口,校服是高三的蓝色领子。那人往屋里探了探头,敲敲第一桌的桌子。
“叫你们班蔡湛出来。”
第一桌坐着个小姑娘,有些害怕地往讲台上的许淮阳那边看了看。
屋里依旧一片寂静,许淮阳眯着眼看向教室最后方,蔡湛的语文书立在桌子上遮了大半个脸,估计正打瞌睡。
门口的人倚在门框上,眼睛滴溜转着往屋里扫了两圈。
许淮阳皱皱眉,他见过这个黑瘦的男生,校篮球队的替补,以前就跟在王珂宇身后。他和方绵一起揍王珂宇的时候,这人估计都没排上号。
一大早这个时间跑到高二级部,不用想都知道是来干嘛的。
按方绵说的,蔡湛把王珂宇收拾了一顿。那他这次来是为了王珂宇的事?
那男生半天不走,蔡湛也不挪窝,许淮阳看到前桌的周远正试图悄悄推醒他,眉心微微跳了跳。
门口的男生目光转向讲台上的许淮阳,像是在等他说什么。
许淮阳看了他一会儿,把语文书合上:“你有事啊?下课再来,我们班要早读了。”
八班语文课代表,就是这么吊。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谁啊?”门口的人愣了愣。“没听见我找人呢吗?”
许淮阳没搭理他,放下书,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
——蜀道难,杜甫诗两首,预习。
门口的人脸上一僵,往教室里走了两步:“怎么个意思啊?”
许淮阳写完字,拍了拍手上的粉尘,看着他把粉笔一扔:“有什么事下课说能死?你一高三的在这儿找什么优越感,再过五分钟老师就来了,赶紧走。”
旗杆一听,眼里的小火苗火“噌”地冒了上来,径直往屋里走。
许淮阳原地不动地看着他。
旗杆刚走了两步,一个笔袋“唰”地飞过来,擦着旗杆的身子打到地上。
笔袋砸在瓷砖的地面上,挺大的“咚”一声响,估计里面装了不少金属的东西。
许淮阳转头,看见蔡湛正站在原位,手里还保持着刚刚投掷过的姿势。
几个男生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旗杆的步伐明显犹豫了一下,在离许淮阳几米的地方定住了。
“出去。”
蔡湛终于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怎么?一大早就打一架?”蔡湛左手抄着口袋,左手顺手拿起一旁桌子上许淮阳的笔袋。
靠,这神经病。许淮阳看着自己的笔袋,低骂了一句。
正在这时,高跟鞋的响声忽然踏踏地从走廊远处传来,旗杆看了蔡湛一眼,又看看许淮阳,摔着门走出了教室。
蔡湛扫了眼许淮阳,把手里的笔袋往他桌上一扔,挪挪椅子坐下,头埋回桌上。
几秒种后,语文老师走进来,扫了眼一片安静的学生和讲台上刚刚拿起语文书的许淮阳,没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老师对许淮阳道。
“哦。”
许淮阳拿着书回到座位上,偏头一看,同桌又立起语文书,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自己的笔袋还放在两张桌子的边界线中间,维持在被他扔下的位置。
许淮阳暗骂一声,把书胡乱翻了一页立在桌上,目光盯着一段古文注解。
“以后别乱动我东西。”许淮阳看着书,皱起眉来。“要真扔出去了钢笔尖会断。”
没人回复。
“你听见没?”许淮阳皱皱眉,看向一旁,然后愣了愣。
这人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对于这个以住校为主的学校来说,周末是难得回家的两天,大部分学生周五早上就开始陷入癫狂状态,疯狂地写着周末作业,为了能回家痛痛快快玩两天。
午休时,许淮阳一个人窝在座位上,耳边到处都是装行李的拉杆箱拖来拖去的声音。
他翻着本刚从教室角落中找到的杂志,读了几篇没营养的励志鸡汤文就皱着眉扔开了,心里躁得难受。
最后一排的座位很好,把目光投向窗外时,刚好能看得到学校围墙外的景色。
有很多小店,过往的车辆,校门口保安不知道在和什么人争吵,保安室门口还趴着只昏昏欲睡的野猫……
最后一节班会课结束时,全班爆发出一阵欢呼,收拾东西的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加在一起简直要掀了房顶。
过个周末跟过年似的。
许淮阳看了看蔡湛,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正埋在一本杂志里,这个姿势从午休起就没变,都保持到现在了。
这人也是神了,一天到头都看不着几个正脸,跟长桌子上了似的,还是从脸部生的根。
他侧侧头,扫了眼蔡湛手里杂志的插图,杂志似乎正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