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过得真没劲，老一套。”陆尚身子歪在沙发，脚翘在扶手，没个正形。
“要不，出去看戏？”一旁有个机灵的弟兄给他出着主意。
“不去，不去，烦着呢。”陆尚换了一边倒还是不舒服，把脚放了下来，“上次我叫你们送的簪子送去了吗？”
“爷，您放心，送去了，管家亲自收的，附了您的名帖。”这个会来事的手下名叫陈中，对陆爷那是忠心耿耿，也懂察言观色。
陈中琢磨着，陆爷这会子烦躁是因为送出去的礼没得到回应，准是看上了那个小姑娘。之前让他打听名字，陆爷也闷着不行动，按理说喜欢谁就去表白，想办法追到手啊，可陆爷偏不，等成了别人的姨太太，才着急送个簪子，还不好意思直接送，非要送俩，怕人起疑。
陆爷平时带弟兄赚钱，身体力行，到女人这里，就不会了。之前陆爷一直没找女人，大家原以为是他有娃娃亲的缘故。其实，是没遇到看上眼的。这次陈中看得出来，陆爷是动了真心。有机会，他得想办法帮一把。
一到年关，就是清偿债务的时候。上个月，林老爷的二姨太来求陈中，宽限些时日还钱，他是卖了林家的面子的，让了她两个月。这个二姨太，喜好打牌，又玩得极大，林老爷再疼她，钱也不够作的。从他这里借出的二千元高利贷，三分利，两个月后，就滚成三千三百八十元。
前天，他在街上遇到闲逛的二姨太，见她没精打采，定是为筹钱忧虑，便计上心头。
“照我说的做，利息給你减一分。”陈中伸出一根食指，笃定她会同意。
香玉伸出白嫩葱段样的手指，掐算了半天，自语着，“那就是二千八百八十元。”
“别算了，你可以少还五百元。”他早帮她算好了。
“什么事？让我做，能值这么多钱？”香玉心里犯着嘀咕，“不是让我杀人放火吧，那我可是不干的。”
“怎么会？特简单一事儿。”他溜了溜眼珠，凑到香玉耳边，说了几句。
“这…你得保证人不会出事。”香玉稍微有点担忧，但想到省掉的五百元利息，这事确实值当。
“你放心，我们也是有规矩的。”陈中給二姨太吃了一颗定心丸。
陈中这个安排，定是没有纰漏的。弯下腰，給陆爷点了一支老刀牌香烟，“爷，今天初十，老闸大戏院夜场是越剧《十美图》，越升舞台的班子，您瞧瞧？”
陆尚有两件事心烦，一是长辈季老板要收他为徒，二是没有来由的躁郁。“那就去吧，散散心也好。”
其实他并不爱听戏，咿咿呀呀，没那雅致。但青帮的大老板们喜好这个，不说孟小冬，杜老板就有两房姨太太是梨园名伶。不过这戏，听来听去，都是那些个故事，听多了，自然能混票友了。
二姨太香玉同小鸾都住得偏，香玉没事就喜好夜里喊两嗓子，谁能受得了。两个住得偏的人倒是离得近。
这日傍晚，二姨太来到小鸾的屋子，提了一盒糖年糕。“我是来慰问你的，你刚来林家，就让你做绣工，我是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二姨娘您客气了，一起过去吃饭吧。”小鸾正要往前院去。
“别过去了，跟我去听戏，我和大太太请示过了。”二姨太拉着小鸾的手，“夜场下得晚，我一人害怕。”
“这，大晚上的，不合适吧。”她是不想出门的，怕惹事。以前那些个事，都是她乱出门招来的。
二姨太嗲声嗲气，把小鸾的心都叫化了，“这林家，就咱俩年纪差不多，你不陪我谁陪我去？以后私底下别叫我姨娘，听起来怪老的，就叫我香玉姐好了。”
小鸾有点不习惯，“香玉…姐，你的旗袍我还没绣完呢。”
“没事，别绣了，绣不完也没事，元宵节我穿别的。”香玉这是非要把她拉上不可。“好久没听戏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唱申曲的，什么《小分理》，《十不许》…”香玉想到从前，眼神暗淡了下来。
小鸾善良，看不得别人难过，“那…等我下，我找衣服穿。”
香玉倒是不客气，打开她的衣柜，几十套衣裳倒是有的，可比起她的，那就差远了。“你等着，我給你取好的来。”
“不用了…我有衣裳…”小鸾话还没说出去，二姨太嗒嗒的皮鞋声已去了老远。不一会功夫，又转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件白缎雪莲暗纹的长款旗袍，还一件深蓝色羊毛大衣，“你身材娇小，我现在胖了，穿不得了，正合适你。”
香玉給她仔细装扮起来，脖颈还給她佩戴了一串绿豆大小的珍珠项链，站远了仔细端详起来，“好像还差点什么。”又給她戴了一顶蓝色的淑女帽，“女人得含蓄，好看的脸蛋可不能給什么人都看了去。”然后拉着小鸾出了林家的侧门。
一辆小汽车正停在门口，挂着和记车行的牌子。
“我打电话约了计程车的，冬日太冷，我们两人坐，划算些。”香玉熟门熟路，和司机打着招呼，“去老闸大戏院。”
小鸾晚上没出过门，没想到戏院门口热闹得很，卖烟的，卖瓜子小食的，旁边还有个饮料售卖亭，写着洋文。
香玉见小鸾好奇，“那是美国来的饮料，叫［可口可乐］，味道奇特，听人讲，以前叫［蝌蝌啃蜡］，叫这个能卖得出去吗？笑死我了。”香玉出示了票根，拉着小鸾走进戏院。
两人找到座位，香玉点了壶大红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