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尽欢这一夜将沈扈给她的账册、单据、信件翻了个遍,起始震惊,后来越看越心寒。
账册是要件,而明件则是一封往来信件,里面白纸黑字记下了谢无极与幽州府役的贪污详情。
根据信里叙述,绝对还有其他信件,得正式审问谢无极才行。
她跌坐入椅子,山先生提醒果真是正确的,证据都齐全,倘若自己此番不做任何怀疑、不深究断案就认定谢无极清白无辜,加上谢无极见主审乃旧人,勾结翻案,彼时恐怕真是要被李刈咬成一丘之貉叫她翻不了身。
阿丧追着一个劲儿摇扇子,怕她急热着;她则一个劲儿不让扇,怕自己这身冷汗添上几扇子会冻死。
“大人,谢无极知道这些证据在沈扈手里么?”
“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圣上还派我查什么,他不就早伏法认罪了么!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贪污了这么多笔钱。”
“这个沈扈可信么?”
她点头:“这是谢无极的笔迹我认得。我总觉着沈扈其人似乎知道我与山先生的事情,要害早害了,他应该不会是个恶敌,可能是因为面善。”
阿丧一挑眉:“还不是因为人家生得好看……”
她不否认,抛给他一个白眼:“别扇啦!歇着去呗,我出去一趟。”
阿丧问去哪儿,她说:“你提醒我了,我得去会会他。”
厢房那头竟也无眠,沈扈还没宽衣,叉着腰东游西走。
他的两个下人扎鲁、和折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地轰炸他们的主子。
“您怎么能叫猪油蒙了心,把上头给您保管的东西交给顾尽欢呢!”
你!
“怎么说话呢,哪是叫猪油蒙了心,明明是女色蒙了心。”
你!
“不是,那也不叫女色啊,跟咱们草原的娘们儿一比不够健美,跟中原娘们儿一比又不够娇柔。主子,您何苦呢!”
我也没说我被女色蒙了心哪!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把她铲除了啊。”
我还没搞清楚她的目的,刚接触就铲除不好罢?
“主子,不是我们说您,万一上头知道了您不也被卷进去了么?”
是啊,我怎么就糊涂了呢?
没完没了了还!
沈扈喊了停:“别啰嗦了,吵没完了!担什么心,我这不还没确定我要不要弹劾她呢么!等着看罢,待会儿她得亲自送上门来。”
话音刚落,叩门声响起,顾尽欢不请自入。
沈扈搬了凳子,说道:“顾大人请坐。”
顾尽欢一个眼神叫他屏退左右,沈扈照做,扎鲁和折不情不愿地退下,留下他们“不争气”的主子与“女色”周旋。
“沈督察,你到底是什么人?”顾尽欢直截了当地劈头就问。
“自然是自己人。”他给她倒了杯茶。
顾尽欢警惕地凝视他:“那么咱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谢无极还在等待着审查,还有很多信件都在他身上,圣上不查,派我来明显是上个索等我钻,如果我没猜错,圣上叫你来是为了监察我,倘若你今日不给我这些证据,我必定不会想到谢无极还藏匿了来往信件,注定了查不出证据交不了差。而你也说了,谢无极看我这个举荐人是主审必决定翻案,这么一来我就是一丘之貉了。”
“个中隐情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清楚的是,你判断得差不多。”
“我不明白!”
沈扈疑惑。
“我不明白,你是圣上派来的人,这些事都必须对我保密,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让我搞糊涂了,我现在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要说火坑我就跳了,你摆个龙门阵我左右难权。你能对我说真话么?”
沈扈默念不要被雷劈,说:“我没说过假话。”
他边踱步边描述,“谈到这个谢无极,幽州查到的第一个贪吏,据说是光着腚还在被窝里数金元的时候,被一队人马连人带钱给揪了出来。”
顾尽欢只是静静地坐着喝茶,说是喝也不恰当,不过是手捏着盖子将漂浮的茶叶一遍又一遍地刮。
他继续拿着说书的腔调:“又听说,上次直捣谢无极卧室,别说穿衣藏钱销古董了,他连用被子蒙住身边小妾的时间都没有。听到把他家里清点清点更是吓得抖似筛糠、不知所以。”
她琢磨着沈扈抖出这段描述的心态:“我已经知道利害了,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假如你告诉我,你的道是什么,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我的道?什么道?
自然是经世治国之道。
我没有道。
不可能。
那就是忠君爱民。
你良心不会痛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对我朝忠心得很。
越是这般说辞的人越是心中有鬼。
二人顿然静默。
顾尽欢惊讶抬头,与他深深对视,然而他的眼里没有查滴漏的咄咄逼人,满是成竹在胸的淡定。
他一定是盯上她了!她一瞬间感觉自己有冲动要杀他灭口。
“别这么大敌意,来,喝茶喝茶。”说着给她倒茶。
她将杯子一推:“不喝,再喝可睡不成,真得起夜一遭了。”整理衣裙,神态故作轻松。
沈扈道:“时候不早了,歇着罢,明儿一大早还得审案犯呢。这个审案啊就比较复杂了,我新官上任还特地研究了一番,前朝有特定的时日、地点,而我朝废了此制度,随时随地进行拘捕审查,上堂也没有那么些破规矩,保留了文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