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碧摆摆手。比起茫然未知的前程来,沈云娇笑话两句算什么,又不会掉块肉。而且沈夫人现在还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慈爱的好婆婆形象,不会让沈云娇太过分的。
慈爱的好婆婆沈夫人正在屋里看着一双儿女吃点心。
早晨为了敬茶早早就起身,自然是没吃多少东西。结果沈云殊突然发病闹到现在,沈夫人自己都有些饿了,自然更担忧一对儿女,才回了自己屋里就连忙叫端了点心上来。
“一对镯子算什么,娘这里早给你备下好东西了。”沈夫人是真的忘记了当初女儿讨过那对镯子,“那颜色也不衬你,也没多贵重,要来做什么。”
沈云娇才听见有好东西而笑开的脸,顿时又拉了下来。所谓的不衬她,其实就是因为她皮肤不如许碧白净,戴着绿色的镯子的确不够好看。
只是这肤色是改不了的。不管她怎么小心翼翼地不叫风吹日晒,又寻了什么能令皮肤白净的方子来用,总归都不如人意,尤其是被许碧一衬……
这一点沈夫人也没法子,只得笑着哄女儿:“来瞧瞧这几匹料子,都是你喜欢的颜色。”
沈云娇拿眼睛一扫,脸拉得更长了:“我记得有两匹云锦的……”怎么就剩一匹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叫丫头收了东西:“如今家里多了人,这东西总不能叫你一个独占了。”以前沈云婷是庶出,她略微偏心一点也就罢了,如今沈云殊娶妻,那是嫡长媳,不管许碧自己是块什么料儿,面上的礼数她总要做足了。譬如说云锦这种难得的好东西,怎么也要分给许碧的。
“你也该懂些事。”沈夫人也有点头疼。以前总觉得女儿还小,不免就养娇了,如今大了也不见懂事,可再要扳回来却难,“那匹料子本来也不衬你,做什么还一定要占着?”她自然是先给沈云娇留了适合的,才把不适合的送去给了许碧。这是她的亲闺女,难道她会不向着吗?
无奈沈云娇听不进去,把脚一跺:“我就喜欢那颜色!”她素来是爱鲜亮颜色的,早就看上那匹料子了。
沈夫人还没说话,旁边的沈云安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那银红色你素来穿着就不好看,喜欢又有什么用?母亲说的是正经道理,你听着就是,难道母亲还会害你不成?再说她是比你白净,你有这功夫跟母亲磨,不如少往外头跑,在家里养白些呢。”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对沈夫人道:“先生留下的功课还没做完,儿子就先回去了。”他是很不耐烦听这个妹妹说话的,往往说不到三句就要撒起泼来,也不知母亲是如何教导的,简直不成体统。
沈云娇气得就要哭:“母亲你听听,哥哥说什么!”
“好了好了。”沈夫人虽疼女儿,却更重儿子,“你哥哥说的都是正经道理,不要闹了。不衬你的颜色要来做什么,到时候穿出去被人笑话,你可别说母亲没提醒你。”
正说着,外头丫鬟就进来报:“大少奶奶过来了。”
清商连忙又捂住了她的嘴:“那位义士大约是在给姑娘治伤呢。”什么轻薄,就算真有也要烂在肚里,怎么还能嚷出来。万一那人本来没什么心思,这么一嚷反而让他生了心思出来,岂不糟糕?
“治伤?”知晴总算冷静了一点,“也是,姑娘,姑娘定然是伤了的。”那可是倭寇啊,姑娘怎么就敢冲出去跟他厮打,还把人,还把人给杀了……
知晴想起当时许碧手持瓷片,划得那倭人脖子里鲜血泉涌的情景,只觉得一阵腿软,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去就呕吐了起来。
清商也没管她。由她这样吐,总比乱说话的好。只是她看那络腮胡子的义士,好像真有些——佛祖保佑,他可别真的生了心思,再把沈少奶奶掳走啊……
许碧还真没清商想得多,因为她这会儿正疼得头上冒汗,顾不得别的了。
刚才马车那么狂颠,苏阮生怕她掉下去,拼了命地抱住她的脚,虽说没将她脚踝拉脱臼,却也是扭到了。方才麻木了不知疼,这会儿血脉流通,脚上稍稍一动便是一阵疼痛。十根手指因为死死扳着车辕,不但磨破了皮,还折断了几根指甲,尤其是左手食指,整片指甲都掀了起来,十指连心,比脚上还疼呢。
“只是扭伤。”络腮胡子拉下她的袜子看了看,又握着她的脚活动了一下,“还好没有脱臼,只消好生休养几日就无事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是这几日万不可再随意行走,若是再扭一下便伤得重了。”
这可不是军营里那些皮糙肉厚的汉子们,便是有些小伤小病也根本不在心上。看这身子纤瘦得跟柳条似的,肌肤更是娇嫩,才扭这一下就已经肿了起来。尤其那双脚——本朝虽不兴缠足了,这双脚仍旧还没有他手掌大,他一只手便能握得过来。
还有那双小手,纤纤十指血迹斑斑,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刚才樱木脖子上喷溅出来的血;那掌心和手指上还有握紧瓷片时割出来的裂口。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敢扑上去将那倭人割喉,实在是——勇气可嘉。若不是她,说不得他就要挨上一弩,虽说未必就会致命,但总归不是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