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近深,北海街头上因为夜禁的缘故,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支支巡逻的侍卫秉着火把来回巡逻。
大胤王朝其实没有明文的夜禁规定,只是碍于北海地理位置敏感的缘故,特意加强了管理,设置了边防禁卫,严格把控外来人口的出入。
子爵府内,灯火通明。
北海的子爵是一名老将领,多年前曾随着左倾南征北战,开疆扩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年迈后皇恩浩荡,被封赐了个子爵的身份告老还乡,虽不是世袭爵位,可老将领还是乐的合不拢嘴。
子爵府的修建规格比不上京中的繁华,却也算是门庭深远,老将领归乡以后,因家中子嗣较少的缘故,门府一向显得冷清,自从那位京中的小文才来了之后,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提各地闻声赶来送礼的地方官员,光是那支随着小文才而来的近身侍卫,就占据满了子爵府内的里里外外,个个横眉冷眼,凶得要命,吓得府内的人提心吊胆,生怕对那小文才照顾不周,一不小心就落个人头落地的下场,唯有老将领置若罔闻了,心想大将军的孩子,哪有张扬跋扈的道理,肯定是性子极好的。
而这小文才果然也没让老将领失望,不仅仅对老将领谦卑有序,连着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老将领心中乐得不行,只觉得这小文才的眉眼是越看越顺眼,瞅着比自家儿孙还要欢喜,每天满面红光,没事就喜欢拉着小文才说些话掏心窝子的话,小文才非但没有不耐烦,还极为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说上几句,简直落到了他心坎里去,心中感叹着不愧是大将军儿子的同时又失望这孩子没能习武,不然肯定得是个将帅之才。
这不,哪怕夜已深了,瞅见小文才还在客厅内等着乾阳宫的来人,老将领屁颠屁颠的就来了,两旁的近身侍卫连忙鞠躬行礼,老将领挥手示意,径直往里走。
“还在等着啊?”
老将领乐呵呵的开口道。
“见过桂老伯。”
与身旁贴身侍女正说着话的小文才顿时束手行礼道。
“无须客气,无须客气。”
老家伙扶了左宁一把,没理会一旁怒目相视的丫头,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左宁适才与老将领一同落座。
老将领接过下人递来的温茶,抿了一口后缓缓道:“自此一去长路漫漫啊,不知道小文才可曾备好了行李?需不需要老夫挑几个机灵些的丫鬟陪同啊?”
左宁摇摇头:“谢过桂老伯的好意了,有青玲一路照顾便已足够,说来真是可笑,若非我身子薄弱,还真想做一做那孤身闯荡江湖的游侠儿。”
说罢左宁满脸遗憾。
此言倒不虚,左宁是真有这想法,好男儿志在四方,京中他那些个皇表兄们,有些喜爱舞刀弄枪的,偏爱说些闯荡江湖的豪气,什么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啊,一个个扼腕痛惜,像是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扑腾一下就飞出那固若金汤的京都似的,耳濡目染之下,左宁免不了有些小心思,只是向来身体有疾,家中母亲又呵护得太紧密,否则哪有男儿不爱刀剑,哪有女儿慕才俊?
这话一出,唤做青玲的侍女面色一紧,不由自主的贴近了自家少爷一些,好像怕他现在就会跑了似的。
老将领闻言却面色一喜,激动道:“对极了,对极了,老夫虽然是个大老粗,没读过什么书,但有一句话还是记得踏实的,叫读什么书行什么路来着。”
老将领苦苦思虑,那几个字卡在喉咙口,偏偏就是说不出。
左宁笑着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老将领欢喜拍手:“对咯,对咯,就是这句哩,行走江湖才是男儿本色嘛,想当年老夫随着大将军,那可是翻山越岭,一路行军,看过了不少好风光啊。”
“有南原的千里雪山,暮林的丛林万丈,还有东牧的大草原,都是好风景嘞,更别提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了。”
老将领回忆起当年来,满脸的红光润色,豪气万丈,一旁的青玲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老头可休要再胡说了,要是教坏了我家少爷,信不信我这就上京禀告长公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玲拿着目光狠狠的瞪向这个鼓励自家少爷去做“好男儿”的糟老头。
老将领一阵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京中那位长公主护犊子的本领可是了不得啊,那怕老将领身处北海,也耳闻过不少三闹京都的壮举,最闻名的一闹便是当朝陛下那句无心的“傻儿子”,素来天子威严不容轻犯,可偏偏摊上的是自己的同胞妹妹,要说天家无亲,可那位长公主未出阁前就已经恶名昭彰,出了名的惹不起也躲不起,那些京中贵人,哪个不曾遭受过磨难?连皇亲国戚也避之不及,陛下在宫中硬生生被堵了七天七夜,整日以批阅奏章的理由搪塞,不敢出门,最后还是幸得出京踏青的太后归来,这才平息了闹剧,京中想要赶紧封口堵嘴,却是已经来不及咯。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老将领没来由的想起了这句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
“青玲从小便陪在我身边,一向被我与母亲纵容惯了,说话有些口无遮拦,没什么恶意,还请桂老伯多多见谅。”
左宁训诫了青玲几句,歉意的看向老将领。
“无碍的无碍的,瞪几眼又缺不了几两肉。”
老将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叫青玲的丫头,他老早就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