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巡捕司成就了“七情圣手”楚玄云,还是楚玄云这个七情谷嫡传替巡捕司免除了诸多后顾之忧?在巡捕司近百年的历史中,楚玄云是第一个出身自七情谷的捕快,这个身份异常矛盾。
七情谷是唯一在百年之祸中完整延续下来的门派传承,也是江湖公认的正道领袖——虽然七情谷祖宗遗训第二条,便是不可以江湖正派自居。但即便如此,七情谷的确是在践行正道,每逢灾年瘟疫,必定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的,那便是七情谷弟子。
但纵使如此,七情谷毕竟扎根于江湖,无论这座江湖无论是泥沙俱下还是鱼龙混珠。也正是因此,七情谷与朝廷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什么友好互助,它曾代表江湖与朝廷在平乱崖签订“正气录”,替行走江湖的侠士划下规矩;也曾为了江湖公道与巡捕司刀剑相交。这些数不清说不明的乱账,在这些年繁杂交错,织就了七情谷与朝廷的微妙关系。
直到楚玄云入巡捕司,改原先的“天元楼”为“濒湖楼”,七情谷也没多大动静,江湖上疯传这是七情谷要与朝廷联手,可这么些年过去,七情谷依旧是原先的行事作风,不偏不倚,这风声才淡下来。
而楚玄云的活儿,其实也没多少,无非替巡捕司众捕快做毒物勘验、治病解毒的活计,偶尔还做仵作的活,真正值得敬佩的,是他将原巡捕司关于验尸、验伤的卷宗,兼以七情谷数百年的经验和前人手记,融汇编纂成一册《昭雪集》,将江湖近百年大小案件以内外分两卷,内伤一卷写明种种内力造就何等伤势,外伤一卷阐明刀兵、掌指、奇门等种种伤口形成之理,又有附录新增,种种旁注。近来又想全数修改重编,可惜太过繁杂,无处下手。
屈指一算,楚玄云也不过二十八岁,魏远书常笑他“年方二八,四海为家”,说的是他常常在外奔波,寻药行医,乐此不疲。偌大濒湖楼本来只有他一人,他若是出门,便会让七情谷在长安开设的瀚海医馆派几位师弟师侄过来。
一年前,楚玄云外出寻求一味治心火之疾的古方,回来时却带了个不会言语的粉嫩孩童,起名冬霜。来源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毕竟那天楚玄云身上杀意盎然。这孩子伶俐得很,又乖巧懂事,楚玄云行医时,她便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也不知看懂多少。魏远书有一回趁楚玄云不在,溜进濒湖楼偷酒喝,喝着喝着发现小冬霜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好奇。
魏远书可坏,当时眼珠一转,心想反正楚先生酿的是补身子的药酒,干脆给小冬霜也喝了几口。待到楚玄云回来见着冬霜脸颊通红,迷迷糊糊地趴在马扎上睡着时,真是哭笑不得。
冬霜从那次以后,见着魏远书就气鼓鼓地去拉师傅的袖口。
巡捕司的诸位捕快,都不是等闲的江湖人,寻常外伤毒物,也都不必请楚玄云医治,故而濒湖楼的事情也不算太忙。楚玄云本打算带着冬霜去看看长安的夜市,谁知道午后晾晒药材时,京兆府的府兵却将昏迷不醒的陆天隼送来了巡捕司。
而陆天隼身中何毒并不难查,无非是奇毒之一的雪藏梅。这种毒埋骨入髓,中毒之时手脚冰凉,但气息仍在,七日之后毒发,血液凝固而死。
听起来阴森恐怖,实则不难治,只是要耗费不少时间罢了。时若闻来濒湖楼时,楚玄云也没在看护病人,而是抱着冬霜教她辨认药材。
见着时若闻状态不错,楚玄云笑着道:“时大人荣升神捕,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我家冬霜啊。”
时若闻朝冬霜打个招呼,笑着回道:“怎么,想让冬霜做捕快?”
楚玄云捏了捏冬霜的脸颊,把她放在地上,起身说道:“她还小,在这儿耳濡目染,说不准以后就是个捕快。”
时若闻摇摇头,对这事倒是没什么期望,“捕快有什么好的,陆天隼今天不就遭了劫难。”
楚玄云也知道时若闻忙得很,来这儿也不是为了闲聊,多半是来瞧瞧那位中毒的陆捕快。他朝药柜后边指了指,笑着道:“在后边躺着呢。”说罢,将药柜上打开的抽屉一一合上,起身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在这灵枢木制成的药柜后,是楚玄云和冬霜起居所在,也是伤患居所。灵枢木生意盎然,此处也在药香包裹中,想必与人是大有益处的。冬霜没来前,这里只有几样朴素家具,和紧挨着药柜的书架与书桌,后来便多了一张小床,几样摆设,还多了一只木马。
陆天隼便躺在靠墙的一张矮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发青。
楚玄云倒是平静的很,一边把脉,一边对时若闻解释道:“陆天隼后腰中毒,应当是针刺。所中的毒是‘雪藏梅’,这毒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时若闻点点头,跟过来的冬霜也点点头。
楚玄云继续道:“这种毒取自密州的一种梅花,辅以数十种药材,即可用作压制热毒攻心,也可以置人于死地,虽说罕见,却也不难做,你若是想从这毒下手找出凶手,可得费些功夫。”
他在巡捕司呆的久了,破案的手段也学了不少,时若闻嗯了一声,转而问道:“那陆天隼的情况如何?”
楚玄云并不回答,只细细把脉,片刻后才回道:“从脉象来看,弱细无力,寒意滋生,但心脉处并无大碍。雪藏梅此毒虽说毒发之后必死无疑,但解毒的法子也不少,可用针、可用药、可用内力。我用药一点一点祛毒,辅以针灸,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