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是周志远的妹夫,在pj县水利局工作。周志远参加工作八年多,父母都还在农村生活。他很想在经济上照顾一下父母,可自己的工资不高,除去日常开销,每个月都所剩无几,他想帮家里一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幸亏有文彬这个妹夫,对周志远父母是尽心尽意,比亲儿子还亲。周志远无数次想,既然自己无法帮家里,不如帮一帮文彬和妹妹,以便他们有更大的能力资助家里。
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才无数次到平江,找大学同学刘为帮忙,打算先给妹妹调动工作,然后再给文彬提升职务。可是,他虽然进行了不懈努力,刘为也曾当面答应过他,可一拖两年,事情就是没有办成。
周志远想,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同了,一定要找机会,将文彬和妹妹的事给办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妹夫会在上班时间去娱乐场所,而且刚好被暗访组抓个正着。
这次暗访之前,市纪委出了文件,工作时间到娱乐场所,一律免职或辞退。规矩早已定好,为防止有人说情,暗访时全程录像,当天统一汇总信息,快速成稿,迅速制作成专题片,晚上在电视台播出,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处理完毕,再找关系也没用了。
周志远心里纠结,要不要给汪必全打电话?如果放任不管,文彬的前程就会毁于一旦。可是,自己初到纪委上任,而且身为暗访组长,冒险为妹夫说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
机会稍纵即逝,再拖下去,恐怕一切就成定局。周志远告诫自己,越是着急,就越要冷静,千万不能贸然行事。等到心情平复下来,他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文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
暗访小组出发前,所有成员都上交了手机。为方便通联,允许小组长携带手机,但是要把原手机卡上交,全部换上纪委统一下发的新卡。知道这个新号码的人,仅限于领导组成员之间。
想到这点,事情变得清晰起来,一定是汪必全把号码透露给了文彬。那么,汪必全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有意放文彬一马?还有另有企图?
周志远拿起手机,拨通了汪必全的电话:“汪主任,你在哪里?”
汪必全似乎料到他会打电话,语气平静地说:“天水娱乐城。”
周志远说:“我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周志远心想:“面对汪必全这种老纪检,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急于亮出自己的底牌。这种人城府很深,心计也多,如果说话办事欠考虑,很容易被他抓到把柄。”
乔北山见他们不请自走,心里自然高兴,他很热情地安排了一辆车,将周志远一行送往县城。
二十分钟后,小车稳稳地停在了天水娱乐城门口。周志远刚走下车,就见杨莱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周主任,你来了,汪主任在车上等你。”
杨莱是党风室的主任科员,四十岁出头,总是一幅自来熟的模样,由于是美女,大家对其自来熟通常不会排斥。
周志远问:“你们有什么收获?”
杨莱收起笑容说:“一共查到五个人,有环保局和林业局的三个科长,还有两个乡镇干部。”
周志远听到其中没有“水利局”,脚步不由地缓了缓,暗想:“看来汪必全是有意放文彬一马。”
透过车窗,汪必全看到周志远走过来,主动拉开车门,招呼说:“周主任到车上来,咱们说会儿话。”
正值盛夏,车里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尽管汪必全拿着一把纸扇使劲扇风,额头的汗水还是止不地往下流。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静默了一会儿,汪必全主动打破沉默,说:“周主任年轻有为,不过要想进一步发展,只靠努力工作是不行的,不仅要埋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就拿今天来说,你妹夫和两个副局长来娱乐城消费,如果按照规定处理,他们的政治前途已经终结了。”
周志远连声道谢,汪必全说:“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张书记,如果不是他发话,我是不敢做这个主的。”
周志远心想:“这是张晋忠的政治诱饵,他肯定有什么交换条件。”果然,汪必全绕了几句,终于接近了主题,说:“你应该听过一句名言,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许家山煤矿也一样,不管存在什么问题,当地政府都会去处理,不需要我们来插手,这也是张书记的意思。”
听到这里,周志远已经确定,市纪委并不是铁板一块,许家山煤矿肯定存在更大的贪腐问题,它背后的关系,已经涉及到市纪委常务副书记。
官场上有个准则,就是做任何事情,不能贪求完满,必须给别人留下余地,让别人也得到一点什么,如果好处一个全占了,让别人一无所有,把他们逼急了,你最后也是一无所有。
周志远心里清楚,查处这种贪腐窝案,如果没有组织的强力支持,个体再强大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现在还欠下对方一个人情,于是表态说:“请你和张书记放心,我不会再插手许家山煤矿的事。”
有时候,对人低头,是工作方式中的一种,与道德和气节毫无关系。当你遇到一个很低的门,昂首挺胸地过去,肯定要给脑袋碰出一个包,明智的做法,只能是弯一下腰,低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