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心念,目光从手机屏幕中收回,微叹了一口气。
他本不想戳破村长的谎言,可面对显然是在给王加曼通风报信的老村长,他还是提升音量,双目散出一抹怒光:“吴良,你帮他们开通对外的杏花饼销售渠道,又一手造出了‘莲蓬制药’的品牌。是因为你打从心底认为,他们的死与你脱不了关系,我说的没错吧。”
林察望了一眼此刻已经面如死水的老村长,显然,他已经撑不住了,一个趔趄要摔倒在地上,一旁的陈力上前扶住了他。
“走吧,去看看他们的尸体。”林头这厢说着,身子已经穿过了民房废墟,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陈力立刻蹿到了他的身旁。
“头,咱不是查案吗?你何必戳破他的面子,让老村长下不了台呢?再说......”
“怎么?你于心不忍啊?”林察并不诧异陈力会有如此疑问。只见面前的实习生摇摇头,又吐吐舌头,才接话:“我哪敢啊。头儿,你说我们做警察的,是不是不能有人情味啊?”
“那你问问看,这老村长当初在签下分红协议的时候,有没有顾忌其他村民的‘人情’啊!”林头话毕,陈力的嘴已经张成了“o”型,林组知道实习生此刻的困惑,他刻意放缓了疾走的速度,转头拍拍陈力的肩头,示意其看手机。
显示在工作群里的那一张协议,正是十分钟前,舒皓顺着钱嘉成六年前的常用ip(真正的钱嘉成,也就是钱方的堂弟)加密的邮箱里下载到的一张签上“吴良”与“钱方”字样的分红协议。那是六年前,吴良与夏如新等人的“交易”协议。
吴良本以为这一个“交易”可以让杏花村从此摆脱“大贫”,走向“康庄大道”,却没想到,连他自己一道迈进了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
自手机屏幕前抬起头,陈力的目光顿失了神采。转而他听见林察对他说:“哦不对,那不是人情,而是人性!”断断然说出这一句话后,林头摸了摸陈实习生的头,方离开了民房废墟。
——
3公里外的乌拉尔山岭,王加曼本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却不料宋阳死死地咬住了他。
他本能地又加快了速度,却发现詹少也追赶了上来,两人已经近在咫尺:这小“警察”跑地那样快,难不成是喝了兴奋剂吗?
王加曼这样想时,詹少已经伸出手,再稍加用力就能抓住他了。然而,一旁的宋阳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扑了上去。王加曼挣扎着,不断地扭动着身体,企图挣脱。
不时,詹少听见咔嚓的一声响,那是宋队从裤袋里掏出一具冰冷的手铐,就地拷上王加曼手腕的声音。
四年了,自从彻查夏穆晨失踪案开始,宋阳就一直随身带着手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亲手抓住凶手。此刻,无人能听见宋阳真正的心声,他若有所思地与詹奕凯对视一眼,掏出电话,拨通了林察的号码。
此时的林察一行人,刚爬上山林。
六年前开发的旅游线路早已“灰飞烟灭”,坑洼不平的山路,并无墓碑。在贫困的从前,经历过清贫与污染双重洗劫的杏花村村民哪里买的起墓碑呢?
那时,他们痛恨,痛恨夏如新那些人给了他们希望又活生生地将它熄灭。可他们又能奈何呢?除了在山林的寸土里就地将这些死去的人埋下,别无他择。
“到了。”爬到半山腰,老村长停了下来。此刻,林察正在接电话。村长望向远方无尽的苍穹和如大豆般落下的雨,指了指脚下寸土:“他们的尸体都是就地掩埋的,应该就在这里。”
梁璐和陈力蹲了下来,乳白色手套上,不时沾满了棕色的黏土与细沙。
“吴村长,六年前,污染事件一共死了几个人?”梁璐抬头问。
“十一个。”村长脱口而出,却立刻又摇摇头:“不是,是十个。”
“到底几个?”梁璐高喝道。
“是十个。”吴良重重地点了点头,重复说道,“是十个。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他挠挠头,黑发夹在白发中随风颤动,面色阴沉如下雨天。
村长支支吾吾地回答梁璐的问话,雨珠与他额上的汗珠混在一起。心想:既然污染事件已经昭然若揭,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帮助王加曼拖延时间。这是他当下,唯一可以做的事。
梁璐见林头已然挂断了电话,正朝他们这边走来。转则不半分种后,林察用看似平静的口吻对村长说:“人已经抓到了。”
平平稳稳的六个字,让吴良的脸瞬时宛若白纸。看来,命案怕是捂不住了。吴良下意识地转过身,目光朝下瞟去。只见蹲在地上的女警察,已将从泥地里挖出来的肋骨,递到那老警察的面前。
众人低头而望,早已腐烂的尸骨埋于泥里,依有锤甲虫蠕动翻爬。一块一块白骨就此被装进证物袋,偶有布条状的东西裹住了它们,那是埋葬n(尸体)时当时死者身上所穿的衣物。可时限久远,肉眼已无法判定颜色了。
人有206块骨头,要全部翻找出来,不用说11个人,光找全1个人已是很难了。
“陈力,你先回去,将尸骨交给顾美姗化验。”老林似还有他意,便示意梁璐将其他证物袋一并递到陈力的手中。
原路折返,林组到底还是在那座小木屋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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