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9卷]
第章 不过是为了爱
将续断膏从冰面上刮起来之后,何当归松了一口气,还好冰面非常干净,又是坚硬不化的玄冰,因此药粉并没有被污染,还可以照常用,总算段晓楼耍大爷脾气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他说她的守信嫁孟瑄和请他放手祝福,都是错误答案,扔了药瓶作为对她的惩处。
可是段晓楼眼中的错误答案,却是她和孟瑄两个人的正确答案,两个人的约定与信诺。或许,共同的重生经历注定她和孟瑄是同一种类的鸟,也注定她与孟瑄互为正确答案,所以才会从前世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天意安排下的几次邂逅,最后变成扯不断的牵绊。可段晓楼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练了什么怪异的功夫,那惊人的本领是否会侵蚀他本人的意志?
她亲眼所见,他的双目黑瞳中某一瞬间曾有可见的蓝色海浪涌动的痕迹,而且,他会隐身,能操控人的心神说出实话来,真是锦衣卫的最佳搭配技能。他还将这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她是否该感慨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饶是她的见识不短,也对这种逼迫人只能讲实话的、叫人无从抵抗的、近乎恐怖的本事闻所未闻,连柏炀柏那种最爱闲话江湖的大嘴巴,都没提过类似之事。
“段晓楼?晓楼……哥哥?”何当归喊完后就掩口,心中颇感别扭,不知自己这种心口不一致的病况什么时候能好转。“晓楼哥哥”是关凌二女的专利才对吧,她可喊不来。
酣睡中的段晓楼不作任何反应,显见是已睡得很熟了,鼻息绵沉得简直像是三年没睡过觉,又有点像青儿口中的“睡美人”,一睡着了就叫不醒,需得等真命天子来了用特殊的方法唤醒他。
果然,还是睡着了的段晓楼更像段晓楼呢。她这样想着,同时眼光不自觉地瞄向冰窖外面,如今白沙山庄出了事故,再没有人能监视和扣押她了,这是不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时机呢?轻手轻脚地拿过段晓楼的右手,拆开纱布,上药重包,动作极尽轻巧,怕弄醒了他而让逃跑的良机消失。
做完包扎事宜后,她再瞧一眼睡得极沉的床上人,提裙,转身,蹑手蹑脚,莲足一掂……
“别走,你走,我死……”段晓楼打着鼾说出这样一句梦话。
何当归心头一惊,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他,还在睡。于是再酝酿出一点出逃的冒险主义精神,要镇定,莫慌张,要尽快回扬州找孟瑄商量对策,锦衣卫已经知道她和逆党是同伙,她在扬州呆不下去了。蹑手蹑脚,手脚发汗,汗汗汗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去哪儿。”这也是段晓楼的“梦话”,打着微鼾说出来的,却让何当归认命地承认,她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回头看段晓楼,他还在睡,睡得很香甜很可口的样子,可是他明明醒着。他为什么还不快快睡去,不是满目血丝了吗?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大孩子。她对付孩子最不拿手了,总是到处吃瘪,私心觉得孩子都是人精,比大人有办法多了。望着段晓楼的睡颜,她发起了呆。
说到底,还是她负了段晓楼,不管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谁对谁错,谁又起了变质的贪婪之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爱。倘若段晓楼不爱她,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陷害她周围的人,何况,他本不用做那些麻烦的事,他只要在两人的交往上更进一步,她也并非不愿,那之后无论有什么嫌隙,委身于他的她也难下定决心反悔。没有选择后一种手段的他,该算是尊重她了吧,假如真如柏炀柏所说,段晓楼经常深夜越墙入罗府,偷偷观察她睡觉,那他一定也萌生又打消过那样的念头。
当她和段晓楼彻底断绝恋人关系的时候,如此看得开的她,都花了近一整年的时间才终于从心中放开这段情,而他自更不必说。换句话讲,他们二人名义上虽早不是情人,可在他们心中,还一直将对方当做情人。前者是外人看到的表象,后者是只有他和她能看到的本质。
做着一对这样的“假想情人”,依赖和占有感并不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转淡,甚至变得更浓,因为除了回忆中的影子,他们什么都抓不住。之所以说,她背叛了这一段情人关系、负了段晓楼,也是机缘于此。试想一下,假如先放手和另择配偶的人不是她,而是段晓楼第一个松开线的那一头,娶了关筠或别的什么人,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已经变成一个幸福的男人。那么对情事豁达如她,心心念念希望他幸福的她,心中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人好、体贴、细致、温情的段晓楼曾爱过她,她却不是那个让他品尝幸福的女子……
推己及人,放开了段晓楼的手、努力去喜欢上孟瑄的她,将自己对孟瑄的“至死不渝”的感情展示给段晓楼,无怪乎他的反应那般激烈。他一定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和背叛的感觉,所以才会对她无理取闹,拿着一只废手作为筹码来逼迫她。
三个人的纠缠,自然注定有一个是要被摒除在外的,决定权大约是在她的手上,而她将这个名额留给了段晓楼。看着狠狠受伤的他,她心中未尝不痛不动摇,只是,对一个人忍,对另一人狠,这样才能走下去。她不是男子,从来只世间男子才有三心两意的权利和精神头,女子么,光爱一个人就够费思量的了。
“段晓楼?你醒着吗?”她下决心将心中的这些考量对他坦白,轻轻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