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显然早就料到这样的局面,沉默的就像一株河草。与前世不同的是,老皇帝的削藩诏书没被毁坏,在驾崩同一天也传下来了,反应还算平静,没有兵变涌起的兆头。
这些都不是何当归最关心的问题,直到朱允炆作为新君第一次下了早朝,忧愁满面地回到后宫时,她知道,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来了!
“陛下为何这样发愁?朝事很繁重吗?”她温和询问着。
“唉。”朱允炆叹气,“今天和朝臣商议皇爷爷的陵墓和送葬一事,与那些老顽固吵了一场,吵得脑仁都疼了。”
“陵墓早就修好了,送葬也是循旧例,有什么为难的呢?”她明知故问。
朱允炆挥手,无限烦恼,“就是旧例才麻烦,前朝崇兴殉葬,本朝里,朕的父亲和二叔秦王都是皇爷爷下令所有嫔妃一同殉葬,一个不留。最糟糕的是,皇爷爷留下了手书,让宫里的二十九位大小嫔妃殉葬,就连……连让她们投缳用的白绫都预备好了。”
何当归惊呼了一声,掩口道:“竟有这样的事!陛下如此为难,是因为那些人当中有您在意的人吗,还是说,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人,使您感觉这个开端不吉利?”
除去这一身龙袍,朱允炆本质上还是个稚嫩的少年人,跟朱权那些饱尝人情世故的“放养野马”不同,朱允炆是一只“圈养绵羊”,很容易被一句话引导到不同的方向。何当归还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加上朱允炆正想找诉苦对象,就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出来了。
“你说的不吉利算是一个理由,另一方面皇爷爷做皇帝时手腕一向霸道,朕现在亟需改变百姓的印象,一气杀二十多名女子,刚好与这个背道而驰。跟朝臣争论半天,依然没有结果。”
何当归含笑建议道:“那陛下就选择做一个明君,不让那些嫔妃殉葬就好了。”
又是一声长叹:“朕何尝不想那样做,可是皇爷爷留下的手书里要求他的嫔妃殉葬,不照办的话,岂非要被朝中老顽固批为不孝?再者,皇爷爷留下的传位诏书、削藩旨意都成行,同时留下的手书却抛弃,更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何当归笑了笑说:“陛下很为难么?我倒觉得不是什么难事,呵呵,可惜我是个女流之辈,不敢妄加议论朝政。”
朱允炆百愁缠身之余,抽空鄙视了她一眼,太会装蒜了吧,她议论朝政的地方还少?口上却恭恭敬敬道:“郡主说哪里话,朕一直都很钦佩你的智谋,这次进宫为皇爷爷治病,皇爷爷驾崩后又协助调查,功臣是也。已经帮了朕那么多的功臣郡主,就再多帮朕排解一次烦恼吧。何况后宫之事,不算朝政。”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清宁斗胆妄言了,说的不对望陛下从轻处罚。”
“好。”
“先皇让嫔妃殉葬,依的是汉朝古例,杀母留子,防止外戚势力坐大。而先皇长寿,诞育过太子和诸位王爷的妃嫔们在世的只有一位成贵妃,年事已大,身体也不好,去了另一边也无法服侍先皇对吧?而几位公主的生母,只有生十六公主的张美人健在,因此那一条‘杀母留子’的古例根本不符合嘛。”
朱允炆蹙眉道:“话虽是如此,但用来说服朝臣,只怕还有说不通的。”
“那从嫔妃里选出十名左右的代表,去那一边服侍先皇他老人家,能不能对朝臣交代呢?把年事大和威望高的太妃供奉在宫里,还能彰显陛下的孝道。”
“哦?你的意思是……”
但见宫装佳人温柔一笑,眉间的朱砂痣这一刻流光溢彩,柔声说道:“我猜啊,先皇大约也是怕寂寞,又怕这边的年轻妃子安守寂寞太过辛苦,才留书要求殉葬。其实殉葬只是一种仪式,不用要求全员,把那些年轻貌美的选出来,就已经够好的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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