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看我又没什么大碍,照样能吃能跳的,想来下船后再煎些内服的汤药,便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了。”我扁了扁嘴,以示意他不用太过忧虑。

哪知沐樾言这厮向来是喜欢在细节上较劲,听到这里亦是不肯放下心来:“要果真是如此,那为何你脉象却是始终虚弱不稳?”

“哎,真的没事……莫不是我这几年经验的老大夫你都信不过么?”苦恼地闭了闭眼睛,我顿觉身体疲乏不已,不由朝他哀声道:“我虽说是笨了一些,不过也鲜少出现什么疏漏不是?”

“你……”

“好啦!我有些累了,昨天慌了一夜都没能睡成,你能不能让我暂且打个小盹?”我软绵绵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沐樾言见我面上不乏困顿之意,望向我的目光却不是不易察觉地黯了一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平静无波的眼底竟是又凭添了一股落寞之情。

脑中倏地灵光一现,我蓦然想到昔日还身在浮缘城的时候,那晏烛情临死前好像也是说过了类似的话语,言毕,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想到这里,心底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为了不让沐樾言继续担心,我便微微朝他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容,旋即喃声说道:“安心啦,真的就睡一会儿,你一叫我就起来。”

“嗯……”沐樾言低低应了一声,而后便缓缓将脑袋偏向了一边,不再让我窥得眼中情绪。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昏黄的落日一声不吭地匍匐于水天交界之间,无形于江面上拖曳出一串细密的亮痕。春日的傍晚宁静而又缓和,不似冬日那般严酷,更不似夏日那般燥热,它只是默默无闻地将所有深情都浸在暖湿的空气里,仿若悄然伸出了一双温柔的手。

我昏睡过去的时间很长很长,自轻轻闭上双眼之后,便恍惚无力地歪了过去,迷迷糊糊地进入了繁杂的梦乡。

这一觉睡的并不大踏实,心底像是惴惴不安地沉了一些重物,若有若无地在胸口处一阵乱窜,直扰得我眉心紧紧皱起,始终无法得到彻底的放松。

兴许是真的乏得厉害了,我半梦半醒得折腾了有足足三日,期间甚至连一口水也不曾沾过,兀自一人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沐樾言那厮原本是无意扰我安眠,然而见我睡得过于沉了些,便不由得略慌了神,终是于第三天夜里轻轻将我推醒。

初睁眼时,周围已是暗得一片漆黑,双眼朦胧而不能视物,却独独能瞧见一张无形凑近的大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幽灵似的泛着瘆人的寒光,愣是吓得我一口热血生生滞留在喉咙间,差点没涌上来喷了对方一脸。

定睛一看,这赫然放大的一张五官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溜烟钻进船舱内的姜云迟。

此刻她正聚精会神地一边注视着我,一边偏头对身旁的沐樾言说道:“都睡了有整整三天了,脸都发白了,还能不能醒啦?”

沐樾言则是眼尖地瞧见了我的动静,连忙凑上来低问道:“醒了?”

彼时我半边思维还浸在模糊的梦境里,便只能神志不清地喃喃应道:“嗯……”

“有事儿没事儿啊?你这破丫头片子就是毛病多……哎!”长叹了一口气,姜云迟拉下一张脸,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

沐樾言倒是没开口埋怨什么,转而从身后端来一碗热水递到了我的面前,淡声道:“起来喝点吧,不然身子要撑不住。”

“好。”勉力点了点脑袋,我眼中睡意还尚未褪去,便就着一片黑暗的视线将脖子略微弯曲,整张脸都近乎埋进了碗里,水牛一般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姜云迟在旁看得却是直蹙眉道:“你这样哪行啊,得下船了赶紧找家好点的医馆看看,然后该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不然瞧你这脸色虚得呀,跟丢了魂似的。”

“我看起来有那么衰么?”听她这样一说,我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恰好这会儿刚刚睡醒,身上还暂且是热乎乎的,着实摸不出什么蹊跷来。

“有。”沐樾言肯定道,“你自己试试,能有力气站起来么?”

我默然扫了一眼疲软无力的双腿,悻悻回答他道:“自然是……站不起来。”

“什么?站不起来?”话音未落,那姜云迟已是龇牙咧嘴地怒声道:“臭丫头片子,你以为我冒着风险偷偷摸摸地找过来做什么?跑路的船都准备好了,结果你跟我你站不起来?”


状态提示:49.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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