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什么?
我连呼吸都漏了一拍,生怕自己曲解了她话中的半点意思,连忙目瞪口呆地向她反问道:“啊?什么——?跑路……”
“小声点。”倏然将我一整句话拦腰打断,沐樾言冷冷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旋即下意识向身侧扫视一周,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来向我解释道:“我们如今所在的仓库,是整个船舱最为偏僻的一处,而段琬夜和他的手下则都在另一头人多且热闹的地方,除非有意经过此处,不然一般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我一早发现的备用木船,就正是在这仓库的偏后方。”姜云迟补充道,“而现下我已是趁着那一小块地方无人看守,私下将束缚木船的绳子给解开了一半,若是要用,便直接挥刀砍断即可。”
一长串话似流水一般幽幽淌过我的耳畔,听得我霎时间瞌睡全无,心底又是惊诧又喜悦,便蓦然抬眸向他二人兴奋道:“……你们终于想好了,要准备逃离段琬夜的魔爪了吗?”
“当然是要逃的,难不成等他段琬夜伤好了,直接把我们一锅端了?”姜云迟挑眉道,“只是如今你路都没法走,我们如何能逃?”
“我……”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无妨,你只要莫随意添乱。”沐樾言平静道,“我们再等一天的时间,待到离江岸近了一些,就乘上木船,和段琬夜分头上岸。”
“不会添乱的,只要跟着你,去哪里都行……”我慌忙摇手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别丢下我一个人。”
“哦?你这小丫头还怕我们扔了你?”姜云迟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言语中多含轻蔑之意,“那你可得赶紧听话点,不然就……”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轻声出言将她打断,沐樾言神色凝重道:“若是不想死的话,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就保持安静,少于他人接触,以免惹火上身,知道么?”
“啊……说我?”姜云迟愣神道。
“自然是在说你。”沐樾言道,“我们共同行动多年,现下我被人揭发底细,你也怕是早已引人怀疑,只不过如今众人皆是元气大伤,没有余力再去大动干戈罢了。”
“哎……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现在我混在他们一群人里,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啊。”姜云迟眼睛一撇,很是苦恼道。
“你性子刚直,不善隐藏情绪,若是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切莫要大发脾气,凡事以忍为先。”沐樾言淡声道。
“明白了明白了……”姜云迟听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连连叫苦了有半晌方才面色一凝,转了转眼珠子道:“不过——事到如今,我尚有一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大通透。”
“何事?”
“薛临那野牛般的犟脾气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却为何独独在这一回,改主意将你二人挪移至此?”姜云迟拧眉不解道。
“此事……说来话长了些。”沐樾言默然瞥了我一眼,一语切中要害地说道:“不过,这仓库边上偏僻无人,薛临此举确实无异于放生。”
“是啊,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莫不是你们给了他什么好处?”姜云迟狐疑道。
我听罢不由失笑道:“要是光给好处就能够贿赂他,我们又怎会还被押在这船上?”
“罢了,既然已经得了机会,行事就干脆果断一些。”沐樾言道:“忧虑过剩则必会拖泥带水,反而坏事。”
“唔,那便暂且不想这些了。”姜云迟点头赞同道,“反正想来也没什么头绪,徒添麻烦而已。”
事已既定,便再容不得有半点踌躇,逃离与否,都与自身性命紧密相连,若是不慎出现疏漏,必将造成死局。
虽说我们所在的仓库处鲜少有人常在,然货船上终归是人影杂乱,各类视线接连不断,要想从中寻得间隙跳小船离开,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为此,一向聒噪易怒的姜云迟倒也是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强忍着自己一股子暴脾气,默不作声地隐匿在人群里待着,硬生生憋成了一块老实的木头桩子。而沐樾言则凝神打探着周围的形势与环境,时而小心翼翼地窜到仓库之外观察风向,愣是一刻也不曾停歇过。
一日之后的夜晚,所有计划都已安置妥当,待到船上一众人皆是混混沌沌地进入了梦乡,便恰是由着我们行动的上好时机。
此时已是夜色正浓,藏青色的天幕中偶有微渺的星光闪烁,然偏偏那空气中潮意浓重,遂难免会生出几缕朦胧的湿气,直将那遥不可及的光点逐一吞并,没一会儿便遮蔽成了雾蒙蒙的一小团。
夜风所带来的寒气凝重,一波又一波地狠狠拍打在面上,仿若是刀割一般冷淡薄情。我身上盖着沐樾言那件黑色的披风,缩在仓库的最里端整整一日没有合眼,以此防止中途有任何变动发生。不过,所幸一切至今还算是一帆风顺,警惕了一整天也没遇到不长眼的小喽啰上来找茬,遂在天色渐晚之后,我们皆是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
姜云迟老早便一溜烟钻出了纷杂的人群,悄无声息地将小木船推入了水中,旋即四顾一周,见着远处并无他人,于是放心地一个纵身跃到了船头之上,露出了一脸侥幸的笑容。
沐樾言则小心谨慎地将我从仓库里横抱了出来,恰是因着我身材矮小瘦弱,他这一番举动倒也没费多大力气,随手便将我整个人托在了怀中,颇有些父亲抱女儿的既视感。
我自知这画面多少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