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听见戴恩如的声音,立时来了精神,忙多点了一只烛灯,问道,“我问你,今儿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见万岁爷的信儿?”戴恩如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叹道,“主子啊,今儿晌午万岁爷就出宫了呀,太后和大公主俩人儿都拦不住呢!”
珍嫔听后紧蹙了蹙眉,她想若是连太后都拦不了的事,那一定是大事,可自己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呢,于是又忙问,“万岁爷晌午就出宫了,那这会儿怎么还没回来?万岁爷到底去哪儿了?”
戴恩如一想起自己听来的前因后果,心里又都是气,道,
“回主子话,万岁爷出宫去醇王府看望醇亲王了,还带了太医一块儿去…这倒不算什么,只是万岁爷出宫,是因为听说载潋格格在府里和太后派去的太医们大闹了一场!主子您说,她这不是在万岁爷和太后中间找事儿吗?!”
珍嫔今日送皇上离开景仁宫时就已经对载潋感到隐隐的不满了,因为皇上要先顾载潋而后顾自己,现在皇上又因为载潋的缘故出宫,深夜不归,更让她心生不快,她缄默了片刻,颇不悦道,“这个载潋,命怎么这么好呢,怎么那么会引万岁爷过去呢!”
载潋颇不踏实地躺在床上睡了片刻,便满头是汗地惊醒了,她感觉心里不安生得很,辗转反侧都难以再次入睡。她知道入了夜后,阿玛的暖阁里便不让他们随意进去了,所以也无处去听阿玛的消息。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连雨水落地的声音也仿佛远了一样,她许久都难以入睡,便翻身起来去推开了窗,想要透透窗外的气。
载潋瞧见院里树叶上仍残存着整夜下的雨水,又忽然听见院后的王府小门外稀稀疏疏似乎有动静,她仔细听了许久,才确定院外的确有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听。
载潋只感觉心里不踏实得很,极想要亲自去院外头瞧瞧究竟是什么人,便随手去披了件斗篷在身上,戴了斗篷上的帽子,防止屋外树叶上的积水会都落了在自己的领子里。
载潋蹑手蹑脚地穿过了殿外静心和瑛隐的房门,提了一只燃得正旺的大红灯笼,一个人顺着院子后面的甬道向王府的小门走。
载潋才走到小门里头,便感觉外边说话人的声音像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王商,载潋轻手轻脚地将小门从里开了一道缝隙,用灯笼打着去照,才看见竟是皇上一直站在王府门外边。
“皇上?!”载潋惊诧地将门推开了,闪着身子从窄小的门缝里挤过去,见到皇上一直未回宫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也忘了行礼,良久后只忙将身上的斗篷脱了,踮起脚尖去披在了皇上的身后,道,“皇上就在这儿躲雨,当心着了凉!快跟奴才进去吧!”
载湉一时也忘记了回话,只低头怔怔望着将仅有的一件斗篷脱下来给自己的载潋,载潋身上立时只剩下一件贴身休息时穿的衣裳。
载湉伸手去抓住了载潋的手,想将斗篷摘下来给她披上,却反被载潋焦急地将他的手一把牢牢握住,最终载湉只能任由载潋拉着自己的手,顺着王府的小门一路向载潋院里走了。
载潋小跑着先载湉一步进了自己的暖阁,忙将屋里凌乱的被褥铺展整齐了,又多点了几盏烛灯,才敢请载湉进来。
载潋将载湉身后披着的斗篷摘下,又替他掸了掸身上沾着的水珠,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奴才大意了,让皇上在外边淋了那么久的雨都没发觉,是奴才该死!”
载湉才听至此处,他望着载潋殷着红晕的小脸,忙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嘴唇上,厉声喝她道,“你胡说什么呢!朕才不许你死!朕要你好好活着……”
载潋听到这一句话,仿佛立时又被勾起了悲痛的心事,她的手仍在载湉领口处,因方才替他解下了身外挡雨的衣物,此时她的手就悬在半空,她低着头淡淡道,“奴才一定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阿玛,也一定好好活下去……”
载潋想到自己原先的任性和不听话,惹阿玛生了许多的气,才让皇上今日一起承担这些痛苦与悲伤,不禁感觉悲痛的心事再也无法安放。
载潋一个人假装坚强地躲在自己房里,强迫自己入睡,现在却再也无法躲藏。窗外如何寒雨淅沥,而暖阁内此时却是她仅有的一点温存。载湉身上暖意盈盈的温度令她再也无法抗拒,她将头深深埋进了载湉的胸口,那里能够抵抗她所有的悲伤。
而载湉也再也忍不住在这个寒冷的雨夜里拥眼前的女孩儿入怀,她所承受的一切,一桩一件他都记在心里。
载湉拥着怀中的人儿,寂静昏暗的暖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做着彼此的慰藉。载潋身上此时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衣裳,载湉更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她身体的轮廓。
“湉哥儿,你会怨我吗?”载潋极不自信地开口问道,生平皇上会怪罪自己的任性,惹得阿玛的病重。
而载湉却是更加用力地拥紧了载潋,他不知是因为阿玛嘱托他时的目光,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再也难以安放的心事,他字字珍重道,“潋儿,来日朕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载潋仰起头去看着眼前的人,她所有的幻想与心事都与这个人有关,她含着泪用力点头,忽感觉眼前的人微微弯了腰下来,在自己的嘴唇上落下了清清淡淡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