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不羁最先乐出声,而后是既灵和谭云山。
先前那些过往带来的压抑,也被笑声冲淡,重归角落。
捋清了来龙去脉,确认了不能填井,如何把应蛇逼出来就成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
应蛇喜水,也只有在水里才能发挥最大妖力,如今还吃了赤霞星的本体,大可以逸待劳,又怎会轻易离开水井。
一筹莫展,既灵和冯不羁心有灵犀地把目光投向谭云山。
“不会又要来吧……”谭云山绝望得想哭。应蛇卷他一次两次,他可以在第三次动菜刀,可被同阵营战友往鱼钩上挂第三回,他总不能同室操戈啊。
既灵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半点没泛起同情,就是想乐:“放心吧,被一个诱饵坑四回,就算你愿意,应蛇还不愿意呢。”语毕,她又收敛笑意,话锋一转,“我就是一直觉得奇怪,赤霞星二十年前就落进井里,应蛇也是从那时起就不断造洪灾淹谭府,那为何一直到今次才成?”
冯不羁暗自一拍大腿,他先前也想这个了,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忘了!
谭云山收敛轻松,难得严肃道:“除非之前二十年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它,而在这场大雨来了之后,这个阻碍它的东西消失了。”
既灵点头,道:“你想想,这场雨来之前和之后,谭府有什么变化?”
冯不羁不抱太多希望:“谭府这么大,天天那么多人走动,而今又让洪水淹了一气,乱七八糟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那么好找。”
谭云山思忖半天,忽然起身往外走:“好不好找,得找了才知道。”
他的声音莫名自信,行动也一改懒散,这让望着他远去背影的既灵和冯不羁意外地,有了几分安心。
谭云山没让他俩失望,一个时辰后,他风尘仆仆归来,满头满脸的泥,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石像。
那石像约有半臂高,是个年轻人坐着抚琴的模样,那人微微低头,全神贯注于琴弦之上,长发简单束起,不失风雅,虽然低头,可工匠寥寥几下,还是雕出他俊俏的眉眼,甚至,还能感觉到他专注的心神。
“就是这个,”谭云山把石像放到桌案之上,不等二人问,已解释道,“一百多年前,谭府尚未重修,因地势之故,每到雨季便受水患滋扰,那时的当家人就去庙里请来了这尊神像,于中庭东侧池塘边修建神龛供奉,自那以后,历代谭家人皆没让其断了香火。”
“然后你现在……就这么把它抱过来了?”既灵看着神像那满身的淤泥,总觉得谭家祖先们不会太高兴。
“不是抱,是挖,”谭云山抬手擦擦脸上的汗,结果抹上去一把黑泥,还浑然不觉,“我自小就在这府里玩耍,每一处什么样都刻在脑子里了,刚刚转遍所有楼苑、亭台,的确很多地方被水淹得不成样子,但那是每回发水都会被淹的,只有这个例外。我记得清清楚楚,先前不管洪灾多严重,它所在的神龛永远没事,但刚才我过去看,神龛已被水冲垮,神像也不见了,我又在附近的池塘里摸了半天,才把已经沉到塘底淤泥里的它挖出来。”
既灵围着神像转了三圈,有点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此物真有如此神力?”
谭云山道:“我不知道它现在还有没有神力,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物件帮谭府阻挡了应蛇二十年的话,必是此物无疑。”
“就算它原本是神像,既已被应蛇攻破,沉入塘底,怕也没几分法力了。”一直沉默的冯不羁开口。
谭云山不懂仙法神力之事,一时懵住。
“有没有法力,试了才知道。”既灵抬手,用袖口轻轻拭干净抚琴者脸颊、衣袂上的泥。
两个时辰后,既灵和冯不羁抱着石像来到梨亭古井。
如今的谭府空空如也,只他们两个,还有远处阁楼上紧张观望的谭云山。
明明是下午,风里却带着一丝冷意。
既灵抱着石像来到井边,脚步沉稳,屏息凝神。
冯不羁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咬破自己一根手指,微微皱眉,忍着疼将指肚从剑尾擦到剑尖,木刃由此成了血刃。
而后,他对既灵缓慢却坚决地点头。
既灵随即松手,石像骤然落入井中,很快砸到水面,发出剧烈闷响。
落水声后,便是一片漫长的寂静。
既灵和冯不羁都清楚,神像还在往水下沉,只是他们不知道,要沉多久才到底,又要到底多久才逼得出应蛇。
又或者,以神像残留的法力浸上他们两个修行者的血,仍逼不出应蛇……
咕噜。
细微的水泡声,听在既灵和冯不羁耳中,就像一道惊雷。
咕噜噜。
既灵稍稍退后两步,腾出地方给冯不羁,后者紧盯井口的眼神危险眯起,桃木剑已蓄势待发。
哗啦——
随着水声,应蛇直蹿而出,犹如惊龙!
如今的应蛇并未恢复半人半蛇,仍是原形,只不过体态增大数倍,吐着信子的蛇头在背部双翼的衬托下,就像恶鬼!
然而有人比它的速度更快,就在其冲出井口的一刹那,冯不羁的桃木剑已狠狠朝它的七寸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