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紧皱眉头:“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非要过河,不能再等几日?”
瘦子摇摇头:“我们掌柜的早劝过了,哪里听得进去,也罢,反正个人的命个人顾,他硬要找死我们也拦不住。”
黑脸汉子沉吟状,一时说:“找条船也容易,只是要找那不怕死的船夫就难了……”他见那瘦子面带愁色,安慰地拍他的肩旁,“老弟也无需太忧虑,我自尽力帮你找。”
那瘦子褪了愁容,一面作揖,一面千恩万谢个不住。
一刻钟后,方明瑕骑马离开了小镇,沿着黄土小路往北而去。
越往北去,人烟更少,四野俱是沙山、石山,一眼望去偶见绿色,自兵荒后,这一带村落皆残破不堪,庐舍满布荆棘,泰半都无人居住,更甚者一些豺狼虎豹窟穴其中,夜晚时常出来伤人畜,有时有赶路经过的旅人不熟识此地情况,夜宿破屋中,往往惨遭不幸。
方明瑕一路飞驰,不敢作半刻停留,她一面既想快点赶去见师父,一面也怕天黑了容易出意外。
好在她曾跟着师父随军队来回过几次,对路况也较为熟悉,总算在傍晚前赶到了常乐堡。
这些长城边的堡垒建得如同山寨子一般,四面都是高高的围墙,前后左右分别建有瞭望台,不分白天黑夜都有士兵把守。
此时天还亮,方明瑕远远望去辕门大开,四周里外都是士兵们在操练,呼呼喝喝的好不热闹。
方明瑕如一阵风般急驰而来,待快到辕门前她才紧勒缰绳,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身,黑马顿时长嘶一声,两只前腿高高地立起,堪堪停在了众人面前。紧接着她双手轻轻一撑,提气翻身下马,几步就来到一位军官模样的大汉面前。
眨眼的功夫,这位余姓军官即认出她来,欣喜万分地说道:“是方姑娘啊,我才听王千户说起廖先生这几天都在念叨姑娘呢,没成想姑娘就到了。”
方明瑕笑道:“余将军近来可好?”
余姓军官大笑几声:“我们这些大老粗哪有什么好不好的,都一样,能吃能喝,能拉能睡。”
方明瑕尴尬地住了笑,余光里瞥见周围的士兵们都在偷笑,心下不由地暗暗气闷,匆匆别过自往里寻师父去了。
她从一排长廊走过,廊外种了几株垂丝海棠,花期早已经过去,此时夕阳渐弱,寒气四起,一阵阵朔风呼啸而过。
长廊尽头是一排青瓦房,纸窗隐隐透出烛光,方明瑕推门进去,看见尊师廖人杰正伏案书写,烛影摇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身影。
廖人杰听见声响,以为是侍从进来服侍用膳,头也不抬地沉声说道:“饭菜放下就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
“师父,是我。”方明瑕忍不住走上案前。
廖人杰闻言笔下一滞,匆匆抬头看了徒弟一眼,复又低头继续执笔疾写。
只一眼,方明瑕已看到师父满面愁容,心下不由得一沉,她忍不住担心地开口:“师父……”
廖人杰心知徒弟的疑问,向她轻轻摆手,说道:“先坐下,待为师把这封信写完,自会把原由告诉你。”
方明瑕只得忍下担心和疑惑,走到一旁凝神安坐。
不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下来,廖人杰方搁下笔,沉吟道:“今早师父接到你四师叔的来信,信中提及近来师门中诸多变故……一个月前,朝廷中有人旧事重提,要把苍门收归到太医署辖下,你三师叔怀疑此事与你大师伯有关,央我托李大将军从中斡旋,你也知道你大师伯与杨阁老一派素有瓜葛,此事若是杨阁老示意,为师只怕难以善了……”廖人杰说到此处突然停住,他拿起案头的信纸递给徒弟,“这是你两位师叔的来信,你自己看吧。”
方明瑕脸色凝重地接过信匆匆一览,又抬头看着廖人杰。“徒儿记得师父说过十三年前朝廷中曾就此事议论过,后被先帝否决,下令此事不可再提,为何现在重提旧事?
廖人杰轻抚山羊胡,“去年新皇登基,朝政被内阁把持,杨氏又与阉党勾结,圣上年幼,只能随他们摆布,听说杨氏私下更豢养了一群死士,尤其善于暗杀,精于用毒折磨人,朝中官员惧怕其淫威更甚紫衣卫。”他话锋一转,“而我们苍门乃天下医药宗师之家,只要苍门被他们收服,就不再有人挡他们的道了。”
“学医之人乃为救死扶伤,岂可做奸党鹰犬为虎作伥,大师伯这是要违逆师命,背叛师门……”方明瑕又气又惊。
廖人杰叹道:“你大师伯一直为掌门之位耿耿于怀,当年为师和你三师叔二人都无意于掌门之位,故自动弃权离去,没想到,你师祖最后仍是将掌门位子传给了你四师叔。”
“可是四师叔体弱多病,长年缠绵病榻,苍门不仍是大师伯主持大局?”
廖人杰摇摇头:“我这个师兄为人心高气盛,又恃才傲物,这么多年名义上他屈居在你四师叔之下,他又怎么会甘心。”
方明瑕了悟道:“所以三师叔才会进了太医署,而师父一直云游四海,七八年来只在每年中秋节才回苍门。”
廖人杰没有回答,只轻叹了口气,转身递给她两封信:“这两封信,一封给你三师叔,一封是给兵部尚书李将军,此事事关苍门存亡,你明日即刻启程,务必亲手交到他二人手上。”
方明瑕沉默地点点头,把信贴身收好,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书案上。“这是您要徒儿找的草药。”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