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家杂耍班子在撂地卖艺。
几个大人领着三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做摘挂表演。
所谓摘挂就是脱臼,将胳膊的关节处拧开,然后再跟围观者要钱,本来也是个技术行当,但大人表演时没几个人会给钱,所以就找些可怜的小孩来表演。
一般都说是会断骨续接之类的话,将关节卸掉,观众看孩子可怜就给些钱,然后直到没人给钱了,班主才动才再把关节给接上,再卖个跌打药接骨药之类的。
但小孩也没什么技巧,大人就生生的把孩子的肩膀或肘关节给拧开,拧不开时就硬拧,卸了关节,孩子在一旁耷拉着胳膊围着场子转几圈,孩子疼的直冒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敢哭出来,怕是也会挨不少的打。
其中倒有个坚强的小孩,年龄稍大些有八九岁的样子,不但自己不哭,还悄悄的安慰其他孩子,说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能多要些钱,就能吃饱饭了。
庄小楼看了一会儿,心有不忍,摸了摸口袋,一个子儿都没有,也只能作罢。
想上去劝劝说别让这些孩子表演了,再一想,都是穷苦人,为了口饭吃,自己也无从劝起,摇摇头转身就欲离开。
忽然前方一阵大乱,有人高声喊着,监市来了,快跑!快跑!
这撂地卖艺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给孩子接上关节,就四处乱跑,孩子们倒是没跑掉,躲到旁边也没躲开,连同一个班主三个孩子都给监市的抓了去。
听旁边的百姓说这是违法卖艺,没有得到官文,自然是要被抓,监市就专管这些市场上的违法行当,谁家的铺子往外多占了些地之类不合规矩的行为都是要被抓的,更别说无官文批准的撂地卖艺了。
只是可怜了这几个孩子。
庄小楼上前说道:“几位官爷,先帮这几个孩子接了关节再抓也不迟,这样挂着胳膊怪疼的,接上还能帮着各位官爷拿个东西。”
一个监市停下来看了庄小楼一眼,转身让班头给孩子接上了关节,都一起拉着走了。
庄小楼看见那孩子在被推搡着走时,回过头定定的看了庄小楼一眼,像是要把庄小楼的影像使劲的记下来,眼神中满是感激。
庄小楼摇摇头,对这种事情,当然是无奈大于同情。
沿着市集往前走,店铺林立,生意看着都还不错,庄小楼心想,这里面的锅碗飘盆弄回去几个,是不是就发财了?
想想还是先算了,等缺钱的时候倒是可以这么试试,现在还是先做任务比较合适。
集市并不是太大,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已经快出了集市,集市旁边有一处不小的广场,靠集市这边有一个宽阔的戏台子,台子上有些人正在忙乱的布置着,像是要有戏开唱的意思。
问了问路,这里并不是咸阳城,距咸阳还有四五十里路程,但这里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来过这里一样。
庄小楼再沿着路走,远远的看见一座塔,这塔也是见过的。
庄小楼心里好奇,出了集市,见四周没什么人,开了独行军提速朝前方的塔赶去。
塔是一座木塔,九层八面,在一座道观的后山上。
道观叫木塔观,塔叫木塔殿。
沿着小路不多远便到了塔前,一个老和尚双手合什站在塔外。
道观的塔前有老和尚本身倒也不甚稀奇,但这秦国是在战国时期,当时还没有寺庙吧,没有庙,哪来的和尚?
庄小楼心下奇怪,慢慢的走近,竟觉得这老和尚像是也见过。
恍然间,他想起来,确实是见过的。
那次夜里在家里睡着醒不过来,好像被人扎针做了试验,求救了任柒柒,然后任柒柒给自己喝了药之后出现了幻觉,其中就见过这木塔,还有这双手合什的老和尚站在塔前。
或许那根本不是幻觉吗?庄小楼犹疑着走近老和尚,合什问道:“不知师傅怎么称呼?”
“老和尚沉吟一下说道:“贫僧道林,施主可是姓庄?”
庄小楼有些诧异,愣了半晌,说道:“在下方小楼,道林师傅?我们可是见过?”
“见过即是有缘,我在此等候方施主多时了。”道林转身指了指塔上,说道:“我们便去这塔上一谈如何。”
“甚好,”庄小楼随着道林进了塔内。
庄小楼心里想着,我该说行或可以,却说的什么甚好,入乡随俗,这语言方式也不自觉的变了许多,嗯,甚好甚好。
塔内没有任何东西,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空塔,随着道林一路上到了顶层,塔内中间有一个高三十公分左右,直径三米多的圆台,上面两个草蒲团。
道林将塔周围的窗子开了几扇,斜阳余晖洒进塔内一层昏黄的霞光。
“我有些疑惑,还请道林师傅详解。”庄小楼站在塔边晒着夕阳,对正在推窗的道林说道。
庄小楼心中有不知多少个谜团想要答案,他感觉这道林师傅就跟文先生一样,一定知道很多事情,但那文先生却不肯说破,说了跟没说一样。
却不知这道林师傅这里能得到些什么线索,既然一见面道林师傅就知道自己是谁,又说在这里等候自己多时了,想必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只是不知能有。
道林坐到蒲团上,面露微笑,合什道:“但说无妨。”
庄小楼也随着坐到蒲团上,张张嘴,却发现什么问题也问不出。
不是没有问题,而是根本也都是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已经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