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白日冷清,晚上热闹。
夏夜炎热,空气沉闷,可是这里灯红酒绿却依旧凉爽如春。
这里规矩森严,可是所聚之人三教九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里有喝不完的美酒,有随时可以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可是这里不是酒楼,也不是妓院。
这里是春雨楼。
方圆两百里内最有名的地方。
人们喜欢来这里,为各种理由。
楚寒也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此刻首要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从骆家庄到春雨楼,整整一百里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什么都没有吃,只是靠着一壶酒,一双腿便是走了过来。
现在楚寒在吃饭,他本来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吃饭,可是他饿的快死了,方圆十里之内,又绝对找不到半家别的饭馆儿。
春雨楼一楼有十八张圆桌,每张桌子上悬一三丈红绸,顶悬十八盏冶河青灯,端是个灯火通明。
他独自一人占着一张桌子,吃的很认真,吃一口饭,配一口菜,同时再喝一口酒。
不一会儿,他已经吃了三大碗饭,喝了三壶烈酒,脸色潮红,却是目光烁烁,丝毫不露醉意。
春雨楼里有无数奇怪的客人,但是看着一个十三岁的纤瘦少年,豪饮烈酒如清水,也不禁瞠目结舌,赞一声豪爽。
在这江湖中,任你剑道无双,天下无敌,可是你不会喝酒,不能喝酒,那就称不上英雄豪杰。
楚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是因为碗中饭已尽,二是因为眼前坐了一个人。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鼻子高挺,两鬓虽白,却依旧英气逼人。
一身青衣,腰畔常年配一柄宝剑。
周围之人,表面上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在聊天,在喝酒,可是实际上,他们的心思都隐隐注意着这里。
只因这青衣是春雨楼之主,一剑西来落南天的江湖名侠燕落天。
“吃饱了没?”
他忽的问道,语气随和,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楚寒点了点头。
“酒喝够了没?”
楚寒摇了摇头,然后燕落天放声大笑,说道:“来人,把最好的美酒给这位小兄弟拿上来!”
听的这话,楚寒稍微想了想,便是说道:“我身上没有太多银子。”
他身上的银子加起来有二十两七钱,放在寻常地方,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足月不必发愁。
可是这里不同,这里是春雨楼,若是你来到这里,身上却只有二十两七钱银子,那和一个叫花子没有什么区别。
“当我请你的。”
燕落天又说,他的眼睛里透着真诚和欢喜,只是看一眼,楚寒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出声问道:“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燕落天看着楚寒,从少年的眼中看见的有那种他年轻时的桀骜不驯,犹自不同,还有什么?
除了仇恨他想不到其他的东西。
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上又如何背负这样的仇恨?
“因为好酒自然要给会喝酒的人喝得。”
听的这话,楚寒觉得很没有道理,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因为他的确很想喝酒,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正说着,已经有八位妙龄少女高举托盘鱼贯而出,身上同样披着鲜艳的红绸,肌肤如雪,吐气幽兰。
淡淡的香气掠过楚寒的鼻尖儿,他鼻头耸动,眉头微皱,双目中的神色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这样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对面的燕落天。
他不认识燕落天,却也知道,对方一定不简单。
因为他也听说过春雨楼,能在这种地方呼风唤雨的人物,在江湖上一定也是一呼百应。
他想喝酒,又想走,不想跟这不知底细的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盛情难却。
燕落天人至中年,一双手却是修长白嫩,可是看起来并不柔弱,相反,给人的感觉是简洁有力。
他提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浆倾倒而下,直入杯中。
“请。”
燕落天把酒推到楚寒面前,脸上仍带着真诚的笑意。
这一幕很怪。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请一个少年人喝酒很怪。
春雨楼之主燕落天请一个无名小卒喝酒很怪。
这两样加起来就更怪了,连跟着燕落天多年的老仆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老主人失散多年的儿子。
讲究人喝酒通常是一种雅趣,一种享受,而品酒分为三个步骤:闻味、尝味和感味。
燕落天是个很随性的人,但是在用剑和喝酒时却极为讲究,虽然他并不奢望眼前这个少年能够如此,却也没有料到,少年直接把酒杯推了回来。
楚寒伸手拿过酒壶,解释道:“用酒杯喝酒太麻烦。”
说着,在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少年一提酒壶,酒浆就直接倒入了嘴中,直灌了三大口,楚寒才放下酒壶,长出了一口气,出声赞叹道:“好酒!”
这话倒不假,他三岁开始喝酒,饮酒十年,喝酒无数,却从未喝过这么好的酒。
燕落天也是怔住了,见得此景,大笑三声,也是端起酒杯,一口闷了个干净,目光烁烁的盯着楚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寒,四面楚歌的楚,数九寒天的寒。”
燕落天点了点头,说道:“好名字,我记住了,我叫燕落天,江湖中好久没遇到如此酒量的人物,今日燕某定要跟你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