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以何区分!”
蚩黎的话似山谷间轰隆隆的雷声,震响在献的耳边。
献呢喃道:“正邪以何区分”
远古时期,群雄并起,战乱不止。到了上古,神、人两界只认炎黄、视蚩尤为反叛,并合力围剿。
献便是围剿大军中的一个。
那时她是神女,只知听天命行事,一切违背天命的都该被清除。可如今远古众神陨落,她被囚于冥界,天命何在
“成王败寇,”献轻声道,“战场无正邪,成者为王、败者寇。”
蚩黎仰天哈哈大笑,他感受到了他体内灵魂的躁动不安。
“好一个成王败寇,这理由听起来多么苍白、好笑!”蚩黎张开双手无畏道:“献,四千年前蚩尤败了,败在你的手上。现在,现出你的神舞杀了我!当蚩尤最后一魂消散,从此这世间再无蚩尤!”
他有着蚩尤的记忆,他确实是在为蚩尤抱不平、同时也在为他自己鸣冤。
“怎么?你为何不动手?”蚩黎瞧见献迟迟没有动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是为了那个凡人。从一开始你同意与我合作,到如今的不杀我,都是为了以我为理由,留在那个凡人身边。”
“是,”献挑眉,“人类寿命短暂,我只需要几十年。”
留在温煦身边就是她的目的,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前一千五百年她为神界而活,后四千年她被困冥界。千帆过尽,她只想自私这一回。
几十年,对于冥界来说只是一瞬,对于温煦来说,却是他的一生。
“几十年后呢?”
“将你捉回冥界。”
“怎么办呢?”蚩黎捂住胸口伤情道:“即便只有几十年,但听到你只是将我捉回时,我仍然感动;即便只有几十年,但为了这短暂的自由快活,我仍然需要与你合作。”
悲情的表演完,蚩黎弯腰施了一个绅士礼,神情恭敬:“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神女大人。”
这蚩黎实在变脸太快,前一刻还慷慨激昂,下一刻便谈笑风生,还好献习惯了他是个傻的,总是无法将蚩黎与蚩尤结合在一起。
“冥界仍会有所行动,”献认真道,“一旦我被困,我需要你闹出些动静来,助我回人界。”
蚩黎直起身子直视献:“回来见他?”
献点头:“是。”
合作就此达成,献闪身回了家。微亮的天色里,蚩黎侧身躺在泳池边。
他本想仰面躺下的,只是冥界不是来去自由之地,那帮冥使、长老与魂城中的一样,只知围攻,平白叫他的背部生出了多道伤痕。
“神女献啊神女献,”蚩黎支着脑袋对浮动的池水念叨,“你是我见过最不好骗的女人。一番示好没能攻下你,倒是你对凡人的情一再救了我的命。当真有趣、有趣!”
一道黑影闪出,来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蚩黎的自言自语,单膝跪地对蚩黎低语了些什么。
蚩黎来了精神,盘腿坐起拍掌笑着:“开天斧么?终于等到你。”
献闻见了薄荷香气。
紧张之下,献落地略有偏差,只得旋身穿墙而入。
“小献,你回来啦?”
客厅中,幽夜潇洒坐在沙发上,殷切笑着与献打招呼。而沙发的另一侧,坐着变作了人形气鼓鼓的小狼。
献第一时间看向卧室,那里温煦气息平稳,仍在安睡。
“娘亲,”小狼扑过来指向幽夜,“又一个不请自来的。”
幽夜起身:“小鬼,我警告你不要乱叫,你一个狼妖,小献怎会是你娘亲!”
小狼不理,只环着献的双腿不放手。
“冥王来访,”献红唇微启,“可有要事?”
其实幽夜为何而来,献明白得很。
“小献,你怎么会与我如此生分?”幽夜蹙眉解释道:“意枯一事,我并不知晓。”
自从两千年前炼妖瓶的封印解除,献一直对幽夜直呼其名。虽然炽长老一再斥责,但幽夜却乐于接受。三界之中只献一人叫他全名,这也是一份特殊。
可今天献突然称幽夜为“冥王”,幽夜反而心凉。
“哦?”献讥诮道:“难道冥王不是前来带我回冥界的?”
在献的认知里,幽夜与幽炽从来都是一体的,只不过是幽夜比幽炽多了些良心而已。
事实上,幽夜从未令献失望。
幽夜垂眸道:“是,我要你随我回冥界。”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献昂头:“如若我不回呢?”
“我便将你关入炼妖瓶,”幽夜指向卧室,“之后杀了他。”
今日如果小献拼死留在这人身边,哪怕明知会违背远古神遗留的法则,他也要这人魂飞魄散。
献屈身掰开小狼的胖手,贴近小狼的耳朵嘱咐:“留在温煦身边,陪着他。”
小狼正迷茫间,献向前走贴近幽夜,清冷警告道:“我随你走,不过若你伤了他,我将永生恨你、入骨。”
幽夜嗤笑,此刻他才知晓这男人在献心中的重量。
千年前,他与她迟迟相遇;千年后,他仍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如何可悲!
宽大衣袖挥起,幽夜手上戒指脱落,献被关入了炼妖瓶。
幽夜将炼妖瓶召至面前,小狼趁他未走,疾跑过来挂在半空中死死抱着炼妖瓶。
“小狼妖,”幽夜邪魅笑道,眼底满是凶意,“你可是想随我回冥界?”
小狼双眼含泪,权衡了一番之后松开了双手,顺着炼妖瓶摔到了地板上。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