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迪知道高买的那位会跟来,他也是难得遇到一个真的江湖人。
解放后所有民国时期的社团都解散了,不再有任何一个有组织的江湖社团。冯迪不信高买这种高调的组织还能存续。
冯迪不介意带着他回家。说真的,他现在能当朋友去相处的,应该只剩下早年的那些江湖人的传承人了。
有时候冯迪是孤独的,他不再属于这个社会,或者说被整个主流社会排斥。他特别理解当初祖师爷的遗愿:后辈子孙不得再从事这个行当!这是真正的忠言!
冯迪的路有一定的迫不得已,也同样有对祖师爷那种江湖的好奇。现在他真正有了体会。
今天,终于能有个机会跟真正的江湖人交流。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即便是过路的也不会把他俩联系起来。冯迪很享受这种感觉,从来没体会过这种默契,这是独属于江湖人的默契。
“淑芳,沏茶!来了个朋友,出来见见。”冯迪这次什么都没有忌讳。
申淑芳从来没见冯迪这样隆重介绍过她,懵懂着出来沏茶,还好奇的看着来人。
看起来很普通,模样都是那种大众面孔,扔人群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不过,他的气质跟冯迪很像。申淑芳对来人笑笑,很自然的沏茶。
这些年申淑芳也锻炼的越来越大气。人常说,钱壮人胆,钱涨体面,这说法在申淑芳身上最能体现。现在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胆怯和不自信,反倒带出来淡淡的贵气。
“是嫂子吧?兄弟姓牛。”来人抱拳施礼。
“牛大哥甭客气。她不是行内人,是内人。呵呵……”冯迪难得爽朗,还带着调皮的介绍。
两人坐定,先是啜茶,都没说话。估计都有种吾道不孤的感悟,都想静静的体会。
“你是冯锦飞的后人?”
“你知道我爹?”
“嗯,我听祖师爷说过。今天看你用听声辩位,再联系你姓冯,就大概明白了。当年祖师爷跟你们师门上辈的三兄弟都有交集。”
“还知道我大伯?”
“嗯,在见过你父亲以后,这边的据点出事了。祖师爷来这边处理,见着你大伯了!好像叫李锦时,对吧?”
“嗯,是的。你知道我大伯的消息吗?”
“不清楚。那还是抗战时期,祖师爷跟你大伯有过交集。好像你大伯当初是国军。祖师爷怀疑你大伯估计去海岛那边了。”
“嗯,我爹也这样说的。听我爹说,这边你们据点出事后再没来过人。不是放弃了吗?”
“是当初是时局不得不放弃。”
“后来解放后不是都让解散了吗?你们做事一直高调,都是大场面。居然还在,果然是底蕴深厚。”
“不是那么回事。解放后是解散了。下面人都散了,可以说核心也都散了,只是联络还在。这两年感觉大时代要来了,家里就让我来这边重支摊子。还望兄弟以后多照顾。”
“牛大哥您这是损我!我是没办法才出这个头。以后牛哥多帮衬,我先谢了。这江湖道不好走,我单人匹马,太吃力。”
两人就这样,从攀交情说到江湖道,再感慨现在行当些新手没了规矩,又畅想这时局改变对他们这行当的影响。
好吧,没想到一个时代的来临居然让这行当的也有了畅想。别奇怪,其实一个时代的好坏不止属于常人,很多古老的行业也能反应时代。
棉纺厂那个几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回来的副厂长又回来了。肖成汉亲自到棉纺厂,为这位一心专研棉纺技术的专家摘帽子,正名。
看到这何子民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裴青也唏嘘不已。也算是多灾多难了,可人家硬是熬过来了,挺过来了。现在好了,肖市长都来给正名了!帽子摘掉了,切切实实的技术副厂长。
“可惜了苗老师一家子好人了!要是熬过来,挺过来,现在冯大哥怕是也会在主席台上了。”裴青老了,却有点粘人,也爱凑热闹了。
“唉……各人各命!走吧,瞧这些有啥意思?回去!有这功夫不如去江边遛弯呢!”赵锦成实在觉得无聊,听上面嘚不嘚的说。收音机里早都讲过了!
“你去江边是遛弯吗?就和狗撵着一样!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就是年轻人都赶不上你,让我陪着是想拖死我!”
这就是不讲理了。赵锦成也没话说,他本来是去遛弯,可到了江边他就觉得很适合练习一下艺道,不自觉就快了。
赵锦成记得他刚来武汉那会儿,苗大伯就他这年龄,感觉人家待家里就特舒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啜几口茶,嘴里哼几段小调,感觉日子很美。
他那时候就想着自己有这么一天就好了。可现在他有这一天了,却没了那感觉。
为此,赵锦成还专门找人在院子里做个石桌石凳,跟苗家老宅那个一模一样。可还是找不到那感觉。
说什么今年也得让仁锋结婚了,他都快三十了,不能再耽搁了。或许有个小娃娃在院子里跑会好点。
仁锋不结婚,拖着仁锐也是干着急。唉……都特么不省心!这仁锋到处处对象,一个个的换,就是没定下来一个。纯粹尼玛耍流氓!想想是自己儿子,倒也不吃亏。不想了,再啜几口茶吧。
“裴青!裴青!茶凉了!填点热水来!”赵锦成很想二哥家那个红泥小火炉。该是在冯迪那儿吧?改天过去,让小子给泡一壶。
“爹,娘,你们都在呀。我有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