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勖并没有偃旗息鼓,大年下的,不在家享受天伦,硬是骑着马在街口等人,许是冷风吹得他受不得,在街口没坚挺多久,便缩到小巷子里,暂避风口。
清晨时分,神都洛阳的街道清寂无人,纨骕骦可以撒开四蹄小小的奔腾起来,绝地和沙吒符的马得快马加鞭才能跟上它的节奏。
王勖在巷子里缩着,只见着三道残影闪过,身边的小厮赶忙提醒,“主人,是权郎君,跑过去了”
王勖大怒,“一群废物”挥鞭催动胯下马,自巷子里冲将出来,扯开了嗓子,一叠声呼唤,“大郎,大郎且慢行”
权策听出王勖的声音,有心置之不理,念及姨母的百般疼惜怜爱,终究不忍,轻叹口气,勒住了纨骕骦,露出笑脸相迎,“姨父,倒是好巧,大清早的就出来遛马,如今天寒地冻,还是多多在家将养得好,免得受了风”
“无妨无妨,我这副身子骨还经得住折腾”王勖吭哧吭哧好半天才喘匀气,红红的鼻头喷着白气,“姨父此来,是专程候着大郎的,家中尽是些妇道人家,婆婆妈妈的麻烦,这几日我有些为难事,要用些钱帛,我知大郎经营有道,便求到你这里,若是手头宽裕,定要助我一助”
钱帛对权策来讲,真的不是问题,不提日进斗金的蜡烛商道和剑南烧春贡酒,单是芙蕖的悦来客栈,看起来不打眼的街面小生意,每日里营收却是惊人。
“姨父这可不是见外了”权策豪爽道,“莫说千贯万贯,便是几万贯,外甥这里有的,姨父尽管拿去”
权策如此仗义,王勖面上却不见喜色,眉头都垂了下来,“大郎,姨父行事不谨,惹下些祸端,少说也要二十万贯才能了却”
“哦?祸端?可需要外甥帮忙,人心不古,欲壑难填,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可不能一味退让,要想个治本之法才好”权策存心敲打他。
王勖未曾想到他要刨根问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此事姨父心里有数,不劳外甥费心,外甥只需助我些钱帛便可”
权策蹙眉,“二十万贯数目太大,外甥的钱帛多押在房产上,若要筹措,还须多些时日,姨父可等得?”
“等得,但也不好太过迁延,元宵节前最好”王勖喜动颜色,亲亲热热的,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大郎,姨父看你制作的那爆竿,也是门顶好的买卖,经营好了,进项怕不下于蜡烛,若需要人手帮忙,尽管开口”
权策看着他满脸的期待,笑意阑珊,“姨父却是想左了,陛下已有分派,令外甥将此工艺交付将作少监武攸绪,怕是不能用来牟利”他这话是半真半假,工艺交给武攸绪完善不假,却不是武后的吩咐,武后政治上是巨人,对于新技术,并无半分敏感,是权策自己的决断,既已走到这步,交给武攸绪这个内行捣鼓,不拘有什么成果,总好过埋没下去。
“将作监?”王勖眉头大皱,摆摆手,“大郎当差要紧,姨父便不耽搁你了”
权策在冷风中策马疾行,嘴唇轻轻动了动,绝地的马旱地拔葱,前蹄立起,拨转马头,改了方向。
天授元年的年末,权策过的极为平淡,上午在万象神宫站桩子,晌午回宣仁门搅马勺,午后参加演训,黄昏准时归家,三点一线。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薛怀义几次三番敦请,武后终于同意驾临白马寺,参加新春撞钟之礼,与民同乐,权策职责所在,枯守万象神宫,并不得见那边厢的热闹,只是武后卯时出宫,巳时便回返宫禁,刨开路上往返的时间,满打满算,在白马寺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薛怀义的讨欢心之举,想来并未生效,他这个年,怕是要堵堵的过了。
今日是除夕,宫中给凤阁鸾台舍人、麟台监、翰林学士、待诏等文官并千牛、羽林、千骑等武官赐下膳食,里面的餐点食材不见得多珍贵,倒是别出心裁之处颇多,很是精致新鲜,权策没有用,细细收了起来,给家中的小馋猫带回去。
上官婉儿看在眼里,令宫中内侍取来食盒,给他装点好,细声道,“明日正旦,内外命妇要入宫朝贺,天水公主也要进宫来,能用到的”
权策笑了笑,“反正是先她一步,拿回去逗她欢喜一下”
上官婉儿轻笑,“天水公主好福气”宫中事务繁多,说了这几句,就离去了。
回到义阳公主府,大过年的,还有俩外客,武攸绪和葛绘都在。
权策先将食盒交给雏菊,“拿去热一热,看小娘子喜不喜欢”
雏菊笑眯眯的接过下去了。
“世叔,葛兄,二位联袂上门,定是有喜事”权策接过榴锦递上的热茶,都是常来常往,不用客套。
武攸绪用下巴点了点外头的几根竹子,“我试了试木炭、硝石和硫磺三样物事的配比,有了些个心得,葛郎君没少出力气,照你的法子弄了这几根爆竿,今儿个除夕,就在你府中热闹热闹得了”
权策撮了撮牙花子,“世叔,你也忒疼小侄了,再弄出偌大动静,小侄怕是大年夜的,又要进宫请罪去了”
武攸绪斜了他一眼,不搭话,葛绘笑了笑,“大郎勿忧,武少监调试了烈度,爆炸声比朝堂上的净鞭声大不了多少,当不至于惊动宫中”
“如此,全凭世叔作主”权策放下了心,“除夕守岁夜,葛兄未曾成家,又特立独行惯了,世叔却有一大家子,若是方便,小侄去请了母亲的帖子,请世叔内眷过府”
“倒也行”武攸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