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宛如一道冷箭急射进去。吕光双手撑地,草尖上露珠传来的冰凉,让他暂时忘却了疲惫。火红色的巨鸟,好像一个暖炉,周身散发着热浪。它步履蹒跚,双爪触地,摇摆如钟,几步便走到吕光头前。
被挡住视线的吕光,抬头观瞧,只见这巨鸟身高丈余,鱼白头冠。湖蓝色眼眸中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芒,静静的俯视着吕光。
惊讶,疑惑,犹豫,坚定,欣喜,愧疚。吕光仰头,从这双眼睛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类才会具备的丰富情感。
正在吕光困惑之际,巨鸟猛然俯下头颈,用嘴衔住吕光衣衫,一下甩进木屋内。
门关住了。
人突然堕入黑暗,都会两手下意识的向四周摸去。
吕光是人,所以他自然也是如此。质地坚硬,触手温润,光滑如缎。这就是吕光摸到的东西。
古人每每谈及君子,经常以玉比赞。
待人接物温和谦让,处世为人恪守本心,方所谓君子如玉。
吕光五指张开,轻轻合拢。每片玉石皆是指甲盖大小,紧紧贴在掌心。他用力一攥,玉石便如泥牛入海,旋即消失不见!
吕光心生诧异,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蹦窜着绿莹莹的光芒,好似池塘蝌蚪,动作迅捷,速度奇快的由掌心向上臂游去。
黑暗之中,人皮之下。
一点点璀璨青幽的绿光,织造出一缎华丽的丝带,这根丝带简直就是为了少女那纤纤柳腰而生。
“啊~~!”美丽的背后往往伴随着阵痛,当玉石狠狠钻入吕光手掌中后,他的整只胳膊似乎被万千银针猛然扎入,疼痛难忍,苦不堪言。
当身体难以承受痛苦之时,唯有把疼痛凝结成音节,咆哮而出。
一个‘啊’字好像还不足以缓解吕光的疼痛,于是他疼晕了。
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再没有人知道屋内的情况。
山林也成了一湖死水,当周围一片漆黑,静动不分之际,时间也就停止不动了。
但还有一样东西,在运动着——思绪。
天空蓝得发紫,草地绿的泛黄。远处的山峦黑漆如碳,山脚下的湖水清澈如镜。吕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到这种景致的,更不清楚此时身在何处。
风儿骤然变得喧嚣起来,湖面荡漾起层层波纹,像极了采茶女头上褶皱的丝巾。
瓦蓝的空中,突然现出一抹白色。黄绿的草地,也浮起一点青紫。那遥远的黑山顶,也突兀的升腾起朵朵红云。澄净的湖中自然也来了一个浑浊不堪、灰不溜秋的泥人。
三个人,三种颜色,凌空浮在湖面之上。围住了一个人,一滩烂泥。
红、白、紫彼此交织在一起,响彻着同一个声音。
“你——输了。”
烂泥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吕光仿佛被这声叹息感染了久藏在心底的悲愤,不由得也长叹一声。
“与人相争,必有输赢。与天相抗,唯有一死。”
“是谁?”吕光突然听到这句话,随即脱口问道。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清醒了过来。脑中思绪纷飞,回忆起晕倒前的种种。更觉此间木屋,奇异万分。
没有人回答他,唯有屋内的莹莹绿光仍旧在闪耀晃动。
吕光正要撑起身来,手掌一痛,哧的一声,却是一片锋利如刀的玉石擦破了他的手背,血液一滴滴流在木板上。
手越按,血流的越快。
适才毫无秩序散落在各处角落的玉石,顿时就如长了腿一般,拼命向吕光身边‘跑’去。
一片片玉石,宛如一颗颗玉珠,血液成了那穿珠的丝线。
吕光脚下生根,身不能动。他就这样躺在木板上,四周的玉石,像是蚂蚁闻见了蜂蜜,一片片争先恐后的向吕光身边爬去。
怪哉!
没有血液的身躯,就是无水滋润的花朵。血越流越多,吕光的头逐渐晕眩,意识终于也支撑不住而溃散了。
恰在此刻,变故陡升。只见那汇聚在吕光周围的片片玉石,山呼海啸、此起彼伏的向他体内钻去。
红绿相间,血液与玉石,彼此交融,和谐相依。
每片玉石,全都向着一个目的地涌去。…,
吕光的四肢百骸似乎成了一条条窄狭拥挤的巷道,也不知是哪片玉石先抵达终点。
良久之后,吕光心口处那道刺眼的绿光转而隐没在黑暗中。
“本尊输了?真是笑话!…待得这小子感应本心,本尊的道法就将重现天日啦!哈哈……”
……
山林重归于平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静寂之后,突然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一愿人才有路,二愿红颜长命,三愿风平浪静,四愿人心可测……十愿世事皆美,十一愿通天有路……十二愿有神有鬼。
歌声清越,恰如仙音敲动九天瑶台。
吕光眉头轻皱,头颅左右轻微晃动。他猛然一个颤栗,坐起身来,双腿之上的包袱,也被甩出,跌到青石之上,发出低沉的响声。
他双目向前方望去。
阳光照在溪水之上,层层光芒相叠,把青石包裹在金黄色的丝绦中。
溪水,包袱,青石……这是怎么回事?
吕光双手拍打着脑袋,试图用击打带来的微痛,而让自己更清醒些。
没有狼,也没有巨鸟,更没有木屋……那,难道都是一个梦?四周依然静谧无声,唯有昨夜的弦月变成了金轮明日。
吕光认真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