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濛道:“您的意思是,高娙娥不仅仅是为了储位,更多的是想要引起陈氏内乱,说来这样的手段其实同那李婕妤的手段颇有相类,都是通过挑动内部纷争开始,意图谋划内乱。”的确如此,陈昱与先帝之间的父子相决,陈昱兄弟相争,包括现在的后宫之争,其实都是踩中了宫中人为了权势互相争斗的弱点,通过搅乱局势让他们互相消耗,谋可趁之机。
“祸起萧墙,怎能不乱?”许濛感叹。
同样的手段,不同的人,你却不能不说高明,只因她的确稍稍动作,便踩住了痛脚,因为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是皇宫这个大漩涡让每一个人都无法逃离。
许濛忽然道:“我不明白。”
陈昱垂眸看她,轻声道:“阿濛,你不明白什么。”
许濛恍然的目光逐渐坚定,她道:“陛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呢,陛下你难道忘了,我祖父也曾是庆山书院之人,他更以作为庆山书院的一员而自豪,陛下难道不怕,我也是同情秦氏之人?不怕阿姝之事,只是个苦肉计?李婕妤杀子,前事历历在目,陛下,你须知阿姝,是个女儿,我若是……”
“阿濛。”陈昱喟叹,忽然将许濛搂在怀中,许濛愣住了,她趴在陈昱怀里,只听他强健的心跳声传来,“阿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庆山书院与秦氏说来是两码事,我也不是先帝,坐稳这皇位的确需要杀人,可是为了这件事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
陈昱没说出来的是,他其实也是那个因此事死去的人,某种程度来说,秦氏之谋在前世的确成功了。而不同于刚刚重生的时候,他会去回想前世将死的情景,现在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少,变成了一个警醒。眼下摸到的高娙娥便极有可能是在他身边潜伏了多年的秦氏之人,他也极有可能死在高娙娥手上,陈昱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挖出来,这么多年,他冷淡后宫,谁也不信,可是他信许濛。
许濛没意识到陈昱这信任的可贵,她只是叹气不说话,陈昱似乎意识到了,他道:“阿濛,你我之间经历种种,你同我说话还要这样欲言又止么?”
陈昱若是不提起从前便罢,他一说起从前,许濛忽然将他推开,直视陈昱的眼睛,道:“陛下,那么我就说实话了,您每一次同我推心置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陛下到底想要什么,有什么筹谋,陛下,这一次呢?我能做什么?”
看着这样的许濛,陈昱不禁有些失望,他不知为何,许濛再也不同往常那样相信他了,那个目光澄澈十分勇敢的女孩,现在会用她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让他溃不成军。
许濛觉得总要把事情说清楚的,实际上她是陈昱的姬妾,是他的臣下,若是陈昱把这一切都说清楚,许濛也甘愿去做,可陈昱不能骗她,把她当做一个可怜女人骗得团团转,让她一腔情意,到最后像个傻瓜一般错付。许濛心中嘲笑自己,她终究是怕了,原来越长大不会越勇敢。
二人对视许久,终于陈昱将许濛抱在怀中,他叹气,道:“不,你不需要做什么,阿濛,这一切便是我欠你的交代,你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彘和阿苍。”
灯火把二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影子交融在一起,可是心却咫尺天涯。许濛看向那影子,神色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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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骀荡,阳光明媚,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前行,正是从宫中来的车驾,羽林郎开道,金吾卫随扈,马匹神俊,车驾华贵,官道提前三日戒严,来往路人皆要盘查,所幸皇庄就在洛阳城郊,离得不远,路上也走不了多久。
车内,许濛躺在榻上安睡,她翻了个身,忽然门帘叫人挑开,只见满娘带着陈姝上来,许濛起身,道:“今晨起得也太早了。”
陈姝心道许濛这是没有经验,一般来讲早上收拾好了应该歪着打会盹,说是要早早出发,其实轮到她们就已经挺晚的了,老早起来穿戴整齐然后坐在那里等一上午,谁都会困的。
“阿娘睡了一路,马上就要到了,出发晚,到地方就是傍晚了。”
许濛来了兴致,道:“听说皇庄上好吃的不少,阿满去了要做点好吃的,最近想要吃鱼。”
满娘心想穿越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自己学会了做饭,虽然这里材料少,很多后世美食没办法完全复制,可是凭借她高超的想象力,她还是能够做出几道还不错的饭的,她道:“嗯,等我们到了就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许濛又道:“到时候阿姝可以和阿熠在庄子里转转,不知道能不能有些乡野之物。”
陈姝笑道:“母亲,陈氏皇族中皇庄不少,这座皇庄是专门来行春耕礼的,说是庄子,只怕除了那几陇田地,还有田地一旁的几间茅舍,其他地方修筑得同行宫一般,哪里会有什么乡野之物啊。”
听陈姝这样一说,许濛不由有些失望。
许濛道:“嗯,不过比起宫中,这里已经大了不少,春耕之礼后,陛下还要奉太牢,且是要留上几天呢,能出来松快松快也好。”不过这话实际上是宽人心,这一趟,卢后和孟婕妤都来了,还带上了高娙娥,怎么也不会太平,只怕会横生波澜。不过在许濛看来,这都是不用和小孩子说的,她还是希望陈姝和陈熠能够玩得开心一些。
日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