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荀澈便低头亲了下来,他的动作又轻又温柔,一点也没有俞菱心先前隐约以为的愤怒与急躁。他的手稳稳地搂着她,亲吻得专注而深情,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花好月圆,而她就是他掌心里最珍贵的宝贝。
半晌之后,荀澈终于松开了手,让双颊绯红的俞菱心得以喘息片刻,才再度将她搂在怀里抱着,还是不说话。
“慎之,”俞菱心倚在他臂弯里,片刻之后待得自己的气息完全平静下来,才低声道,“你不要担心。过去的事情,真的都过去了。我会在你身边的,一直都会。即便是有什么难处,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退一万步,便是有些变故是咱们抗拒不了的,我就是给你做妾,也是肯的。”
“胡说。”荀澈终于开口,手上也将她搂的更紧,“这辈子若是再委屈了你,我便是白白重活一回了。”顿一顿,又叹道,“只不过,千般计谋万般用,我素来自诩多谋,又以为自己有什么应变之才,却不料仍是这这样轻易便慌乱起来。呵。”
他的气声这样低低的在耳边,俞菱心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拧在一处,她实在听不得荀澈这样带些落寞低沉的声音,比他身上受伤更让她心疼三分。
俞菱心轻轻挣开荀澈的手,转过来直接与他正面相对,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咬了咬唇,便主动去搂他的脖子,又亲了上去。
这样的补偿方式,荀世子还是大方笑纳了。
只不过在缠绵了许久的长吻之后,当俞菱心已经满脸通红地快要喘不过气之时,他还是在她耳边说了那句他已经想了许久的话:“慧君,我会记仇的。”
“唔?”在俞菱心隐约觉出几分不妙的时候,荀澈已经第三次低头亲了下来。
最终十月初七这一日,在俞菱心的记忆里,好像比风波重重的前一日,还要更漫长得多的多。
而与此同时,对于京城上下而言,天旭十三年的这整个十月,都是十分漫长而热闹的。
因为就在十月初六承恩公府那场声势浩大、富贵滔天的百花宴尴尬结束之后不到两天,宣帝朝间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那场混战便拉开了序幕。
首先发难的是承恩公府,当日京兆衙门协同搜府,闹出好大动静,当着京城上下近百家高门宾客面前一通搜检什么江洋大盗,结果最后除了几个逃学出来玩乐的子弟和看守库房的小厮吃酒被发现之外,并无所获。但受了惊吓的宾客们却走了三分之一,整场大宴风景全煞,朱家哪里肯放过此事,自然是要京兆衙门给个说法。
京兆尹自然是不肯认的,直接拿出当日在承恩公府里搜检之前纠缠交涉的人证物证,虽然证明不了到底有没有陈年惯犯混入朱家府邸,但因着当日搜府的责任重大,交涉之时倒是足够慎重,几乎就差要求承恩公夫人亲笔画押许可搜府了。
只不过这搜检半日的结果确实是没有找到贼人,朱家便拿着这一点声讨不休,力主京兆衙门失职无能云云。廷议上争执了两日之后,刑部缉盗司和大理寺也被牵扯进来,几方相互推卸争辩又是一番混战。
最终十月初十的朝会末尾,还是分量最轻的京兆衙门吃亏,京兆尹江其盛停职待罪。
然而就在承恩公府得意洋洋,终于觉得稍微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几个时辰,京兆衙门联同刑部缉盗司,在朱家的商铺之中抓到了一名在逃十二年的陈年惯犯。
初审得知,那惯犯已经改名换姓、在外多年,一直偷偷给朱家在外地的商铺做二掌柜。是几个月前送货进京,因为没被发现,便以为陈年案卷已销,还大大方方进出承恩公府送货。至于当日为什么搜府之时没有发觉,是因为京兆衙门的人与朱家管事纠缠之间,他已然交付货物、又从另一处角门离去了。
此事传到朝堂,登时哗然。京兆尹江其盛的恩师、刑部尚书陈敏几乎要将本章直接扔到承恩公脸上,当廷参奏朱家治家不严、私容贼匪、危及公卿、反诬忠良等等。
闹到这个地步,莫说朱贵妃有什么深厚圣恩,便是慈惠太后仍然在世,宣帝也无法偏向朱家,不得不给京兆尹立时官复原职的同时,又斥责承恩公府,并敕令严审贼匪,京城上下四门戒严、搜捕同党。
这样一波三折的精彩故事传到俞菱心耳中之时,她正坐在玉梨堂里对账,整理荀老太太寿宴当日阖府上下的人手调动与安排,荀澈则坐在她对面拿着一柄镶金小刀削梨子,有一搭无一搭地便将此事说了。
只是那语气平淡的,好像朝堂上这些争端起伏还没他手里那条细细长长却一直没断的梨子皮更要紧。
俞菱心抬眼看了看他:“最后一句才是要紧的吧?京城戒严,你这是为了——”
荀澈唇边浮起一丝讥诮,修长的手指稳稳地转动着手中的锋刃:“她既然有这个本事孤身回京,我就想看看,她现在又要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