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原本就安静的竹屋变得更加安静了。
因为这样的安静,其他的感官便越发强烈,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发汹涌,强烈地刺激着在场三人的鼻息。
兮萝最先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滴答滴答,落在人的耳里,平白就叫人觉得心里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整颗心都跟着发酸。
柳桃之的眼泪也是不停地往下落,难以自抑的难过。
姨母虽不是母亲,这些年,在她们姐妹心里,却是充当着母亲的角色,照顾她们,陪伴她们。
可是现在……
慕容北辰的心里像是忽然空了下去,原本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空,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空白。
他面容紧绷,眼眶中隐隐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涌,然而,他却没有让自己情绪外露半分。
他有些木然地起身,抬步在竹屋里走着,看着这小小屋子里,简单的陈设。
每一样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物什,可是目光所及,他却仿若能轻易地联想到她再这里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音容笑貌。
他的目光忽而落在了一个妆奁匣子上,那是一个颇有年头的匣子,上面的缠枝雕花都已经磨损,看不清本来的雕工。
似心有所感,他伸手,打开了那个匣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慕容北辰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原本就干涩得厉害的眼眸被刺激得更涩得厉害。
那里面放着的几个小玩意儿,最上面的,是个拨浪鼓。
其余的每一件,都是上了年头的,颜色褪浅,花纹淡去,然而,即便它们变成了什么模样,却还是一下子掀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那是他们兄妹俩的玩具,兮萝当时还是刚对声音和颜色十分敏感的时候,他年纪稍长了,自诩拨浪鼓这样的幼稚东西已经入不得他的眼了。
他便把自己的拨浪鼓拿来,逗兮萝玩儿,每一次,都能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还有那个小弹弓,小木马,小木剑……
慕容北辰被这些刺激得心中潮绪翻滚,眼眶一点点变红,胸腔中似有无数压抑憋闷的情绪在翻滚着,叫嚣着,汹涌着。
他伸手,紧握成拳,狠狠一锤,直把那桌子震得差点碎裂。
正痛哭流涕的两人被他的动静惊住,转头看他。
他开口,声音干涩,“她为什么不去找我们?”
既然她好端端地活着,既然她知道他们兄妹两人身在何处,过着什么日子,既然她做出一副对他们念念不忘的样子,这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拿着这些所谓的旧物,写着这些酸溜溜的信,只把她所谓的不舍和思念全都投注在这样毫无建树的枉然之中?
她既然现在可以拜托柳桃之和柳夭夭姐妹来找他们兄妹,为什么当初就不能找其他人去找他们?
在他以为兮萝死了,伤心无措的时候,在他独自在北梁城里吃尽苦头的时候,她哪怕想法子给他任何一星半点她还在世,而且在找他的消息,他就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想办法跟她团聚。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的身份特殊而醒目,但凡是有心,只需要稍加打听,找到他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是,没有。半点都没有。
慕容北辰的双目赤红,里面有盈盈水光闪动,此时他的神情,透着愤怒,憋屈,不甘,还有伤痛,甚至更多其他复杂又汹涌的情绪,叫柳桃之都忘了哭。
她能感到他身上的怨与恨,但也感到了他的悲与恸。
柳桃之开口,声音也颇为晦涩,“姨母她之前,一直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慕容北辰眸中的情绪一顿,但也只是一顿,片刻便又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嘲。
柳桃之急急道:“这是真的!姨母真的一直以为你们不在人世了。我和妹妹从小都是姨母带大的,她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好,就是把对你们的感情都投注转嫁到了我们的身上!
姨母当年贸然离族,生下你们,其实是犯了族规的,她被抓了回来之后,就被告知你们在皇宫里被人害了,姨母当时便大病了一场,当时险些就直接去了。
后来姨母挺了过来,刚好我们姐妹出生,我们娘亲生我们时难产去了,姨母许是找到了寄托,这才撑着一口气把身子养好,之后就开始悉心照料我们。
关于你们两个,一直是族里的禁忌,也是姨母的伤心事,一直都没人提起的。后来姨母知道你们没死,还,还是因为我们姐妹。
就是那一年,你们大元打仗的时候,当时我和妹妹刚好在族外,听到百姓们议论战事,我们听了你的名字,回来跟姨母闲话的时候说到了,姨母当时大惊失色,抓着我们的手很是反常地连声追问。
后来,姨母去找了族长,质问族长这件事,这时候姨母才直到你还活着,可当时却也只有你的消息,没有兮萝表姐的消息。
姨母想要出族找你们,自然受到了阻拦。方才我们走进来,经过的那些机关,就是族中长老为了不让她逃出去才特意设的。我们姐妹要不是偷看了父亲的机关图,也根本不能溜进来看姨母,我们只敢溜进来看她,却不敢真的告诉她破解之法,更不敢放了她。后来,我们也是临出族之前来看她,她苦苦哀求托我们去找你们,我
们才……”
柳桃之的一番话,叫整个竹屋陷入了一片死寂。
慕容北辰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