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沧溟守护之功,还是顾阳的话语起了作用,总之这段时间晏清没有再见过望舒,生活恢复平静,偶尔还会去周家老宅小聚一番。周梦竹问起他们去陆羽茶庄的事,顾阳搪塞过去,而古书残页也没有下文,其他人只把这当作一个闲聊的奇闻,聊得多了,渐渐也就没人提起了。
晏清有时会梦见自己乘着一叶孤舟,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漂流。海水平如镜,朗月映舟前,仿佛伸手可掬。那么安宁祥和,却让晏清毫无来由的害怕,好像无数的暗流汇聚在她身旁,下一瞬大海就会变了颜色,将她卷入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所幸这结果从未出现过——她入梦不久,顾阳就会出现在她的身旁,陪她泛舟海上,直至醒来。
有时她也会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古楼上,凭栏远眺,清冷月下,大江奔流,巨浪滔天,激起层层水雾,雾中隐现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令人心向往之,忍不住迈步前去。每每这时,顾阳便会执起她的手,凌空而行,俯瞰天地。
还有许多这样安宁静谧的梦境,就像是在梦中游遍了世间美景,伴着心中最惦念的那个人。然而每每醒来,晏清总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这一切随时都可能崩塌,就好像她在幻境中看见神女的手指划过湖面,揭开满目死寂。她却不曾对顾阳提起,只是数着日子,等待夏天的到来。
大概是掌控天气的开关移到了夏日,瞬间便热了起来。上一周还穿着棉服,这周就热得要穿短袖了。
顾阳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准备带着晏清前往星沉海。询问过顾墨具体的位置,二人便整理东西出发了,笔中仙灵虽无法召来,顾阳仍旧让晏清带在身边。
星沉海在云贵交界处的天阙山中,传闻这里曾与九天相接,山中有一条通天之路,名唤百世云阶,每踏上一阶,人便会看见自己的一世,若功德罪业相抵,才能继续向前,若罪业大过功德,则止步于此,更有大罪业者,直接摔下深渊,万劫不复。生生世世一步步走完,便可登九天,证仙道。
晏清站在石阶下抬头看去,整整齐齐的石阶盘山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她叹了口气:“这哪是百世?只怕有千世万世吧?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顾阳走到她身旁,弯腰抱起她,她身形娇小,抱在怀中从背后几乎看不见。
“顾阳,放我下来,你已经背着那么多东西了!”晏清挣扎着想要下去,他们随身的东西都是顾阳背着的。
“嗯。所以有样东西请你帮我拿一下。”顾阳并不放手,抬腿踏上石阶。
“什么东西?”
“心。”
晏清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个人是专门修炼过情话的吗?
初夏的阳光顺着斑驳的树影洒了下来,穿过山中迷蒙的雾气,照在身上已无炙热之感,而是一种淡淡的温柔,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抚上脸颊的感觉。
“小清,小清……”响亮爽朗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草地上奔跑的少年笑得那么灿烂。晏清下意识的回应他:“云深哥哥……”
“给你,风筝已经放上去了,好好抓着啊!”少年塞给她风筝的线辘,抬头望去,天际飞翔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它自天空俯瞰大地,自有一种百鸟之王的威仪。
“真好看啊……”晏清喃喃低语。
“对啊,你画的风筝当然好看了!”顾云深笑着附和。
“凤凰,就让它展翅吧。”晏清把线辘一抛,风筝高高飞起,扶摇直上,没入云霄。
“叮铃铃……”
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身后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上车,我载你去。”顾云深开心的看着她,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晏清坐上后座,车轮缓缓前行,满街的玉兰开得那么灿烂,纷纷扬扬的落下,铺了满地的白,像是漫天的大雪。
她这样想着,就看见地上的花瓣变成绿叶,绿叶又变得枯黄,最后被飘飘洒洒的大雪覆盖。然而她的家乡很少会有这么大的雪,银装素裹,满目都是一片雪白。她喜欢白色,尤其喜欢雪,冰冷纯净,不染尘埃。就像是某个不曾想起的人。
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静静的站在雪中,遥望天际。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白影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看不着。
夏夜。蝉鸣。
晏清静静的靠在竹榻上,蒲扇盖着脸。她的家乡没有酷暑,即使白日里有些热,一到晚上便是凉风习习,她惬意的听着远处的蛙鸣,几乎就要睡着了。
一团微光从扇叶缝隙中透过来,像是太阳的颜色,却不刺眼。仔细一看,是一个纱笼,里面装着不知多少只萤火虫。顾云深的眼睛在光芒中明灭,犹如天上的星子:“你总喜欢盯着太阳看,我送你一个太阳。”她从小就喜欢看着太阳,有时甚至看到泪流满面也不肯低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接过来,却打开了纱笼,萤火虫漫天飞舞,犹如星幕环绕身旁。
“它们长出翅膀,便属于天空,为何要禁锢它们的自由?”她这样说。
秋日。枫红。
这时节是翠枫山最美丽的时候。红枫伴着翠竹,绚丽的阳光映出七彩琉璃,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片墓地。晏清慢慢的走着,满山的红叶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曾有人跟她说起过枫树林的故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座墓前开满了绚丽的红花,红得那么耀眼,甚至连墓碑也映成了红色。晏清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