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屋内打斗的声音,随着长刀杀手的一声闷哼而彻底止住。
平湖乡另一侧的烟花,在此时依旧绚烂。
顾绮一时恍惚之后,与谢霁双双回过头去,只见阿年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
刀已入鞘,形容有些狼狈,动作姿势只有刻入骨的恭敬,只在目光之中,隐约能见羽林到处宵小尽绝的痕迹。
“公子,料理了。”
“没受伤吧?”谢霁扶了一下院中的藤架,脸在背阴处,略微苍白。
他极惧怕血腥味,早前任职太子的时候,还有观刑晕倒的旧闻。
而顾绮的脸色也不好看,下意识地掩住敏感的鼻子。
“多谢公子关心,不过皮肉伤,无妨。”
阿年说得虽然轻巧,但顾绮已经看见他手背上的口子,两寸多长,一直绵延至衣袖中,肉都是外翻的。
她忙从怀中取出金创药来,递过去:“平姑娘做的,可好用了,周家姑娘额上的伤就是涂抹这个,现在连疤痕都只剩浅浅的一点儿了。”
听见平姑娘三个字,他身后薛辰生的目光轻轻闪动。
阿年微顿,看了谢霁一眼才接在手里,笑道:“多谢大人了。”
“不必谢,楼家姐妹怎么样了?”
“还好,虽被吓到了,神智尚且清醒。”
顾绮毫不意外。
单凭楼巧儿做的事情,就知此人内心强大,而楼小妹过于逆来顺受的性格,往往酝酿着强大的抗压能力。
她点点头,对谢霁道:“谢兄,咱们进去审审吧,至于梁县丞,托付给薛少爷便好。”
说着,顾绮回过头,对薛辰生一笑:“薛少爷,拜托了。”
谢霁对此毫无异议,况且经过这夜的事情,他对薛辰生再不是下午时候的印象。
晏师启蒙过的人,怎么也不会仅仅是纨绔的样子。
“好,便听贤弟的。”
薛辰生微怔,看顾绮真要迈步进屋,立刻叫住她:
“大人如此行事,是个什么规矩?小的如何能审案呀?若审不好,岂不是误了大人的事?”
顾绮眉毛一挑,颇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薛少爷竟然会说规矩二字?实是意外。不过这些人就没讲过规矩,我们又何必讲规矩呢?”她说着,两手一摊,“况且本官心软,做不得严刑逼供,而薛少爷歪点子多,只要别残别死,本官由你。”
她好歹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这权那权的思想根深蒂固,只是如今面对梁县丞之流,讲权是不可能的。
谢霁自然也不行,他的性格又温软,若他审,只怕能天天给梁县丞上思想品德课,以圣人之言劝导梁县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哪里有这磨洋工的时间?所以不如直接交给薛辰生,由他折腾去。
薛辰生听她直白得近乎不讲理,呆了片刻方道:“大人,这是信我?”
顾绮笑得理直气壮:
“信呀,我不但信薛少爷,还信安儿呢。”
薛辰生再一次被噎住。
牙尖嘴利,偷天换日,说不过!
牙尖嘴利的“林大人”刚要转身,忽然又停下动作,好奇地问:
“你不是幼子吗?他看着比你小呀?不能是亲哥哥吧?”
“不是。”薛辰生脱口而出,才惊觉自己被带着漏了实话,面上陡现恼意。
顾绮笑得极开心:“那是堂表兄弟?可是你的手下未免太狠了些,难不成有什么争产之说,想要顺水推舟?或者,许了今晚烟花这么多的利钱?”
薛辰生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再加上被她套了实话,也不遮掩了,只冷道:“朋友之义罢了,大人别看低了他,也别看低了在下,不是人人做事,都是为了那点子黄白之物。”
“哦,对不起,是本官小人之心了,”顾绮敛住笑容,诚恳道:“只是,若没有那点子黄白之物抬了薛家的地位,怀少爷未必有机会认识那人吧?占了钱的便宜,可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让我们这等没钱的怎么想呢?”
……说不过!
薛辰生咬牙切齿憋了好久,才幽幽道:“大人教训的是。至于今日烟花,便当是在下要博姑娘一笑好了,不知姑娘笑没笑呀?”
顾绮轻咳了一声:“姑娘笑没笑,问姑娘去,问我做什么?”
说着,她潇洒地一转身,一群都飞扬了起来,仰头进屋去了。
倒是谢霁,一时没想明白二位最后的对话。
哪个姑娘?
难不成薛辰生看中了平七叶?
可她不是顾贤弟的妾室吗?
不对,说不好是妻子呢?毕竟周姑娘如今这“妻子”的名义,是演戏。
关系有些乱呀。
但不管是妻妾,看着顾贤弟和平姑娘是多搭的一对呀,这薛辰生,怎么能觊觎他人之妻妾呢?
想着,他不太高兴地看了薛辰生一眼。
自觉扳回一城的薛少爷正高兴呢,忽见谢霁看向自己的眼神,略感尴尬地摸摸鼻子,对着他,周全地施礼。
谢霁压下心中那点儿不满,只避开身子回礼,笑道:“就以同门算吧,少爷当算我的学兄。”
“配不上的。”薛辰生淡淡一笑,难得将一身纨绔气收得不见半分。
“配得上,只是,若学兄能略收敛下疏狂之态,就更好了,毕竟平姑娘与我这贤弟,也是郎才女貌,配得很呢。”
哈?
薛辰生差点儿咬了舌头。
刚到门前的顾绮,差点儿被门槛儿绊了一跤。
谢霁自觉义正言辞,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