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眉毛一挑,收起了之前所有的吊儿郎当惹人厌的样子,拱手礼道:
“林某,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的表情更迷茫了,张开口,只是“啊啊”的沙哑声,求助般地看向二当家。
?!竟然还是个哑巴?!
不过因为有平时话极少的安儿在前,顾绮很怀疑这位和安儿如兄弟般的大当家,究竟是不是真哑巴。
二当家却依旧理所应当地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对顾绮道:“大人,我们大当家的问你好。”
顾绮面上的笑容渐褪。
“哦?是吗?你们大当家好可怜呀,这是病得都说不出话了?”她语带嘲弄。
二当家做出个怜悯的样子,配上一脸疤更加狰狞了,摇头道:“不,我们大当家天生便是聋哑之人。”
顾绮顿了顿,再次看向了大当家。
大当家那和安儿极似,却单纯得宛如儿童的眼睛,也在好奇地看着她。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懂自己的处境,只是见眼前新来的这人看向他的目光,没有半点儿恶意。
不知怎的,他对着她,柔和又友善地笑了起来。
顾绮忍住想要攥紧拳头的心情。
她不能有丝毫表露,脸不能,手不能,就是头发丝儿,也不能表露丝毫内心忽然升起的怒意,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她只是忽然抚掌大笑起来,赞叹道:“所以,二当家才是大当家,而这位大当家只是个吉祥物呀。”
她有个莫须有的主家,而二当家有个吉祥物的大当家,一个将来事败之时,能抛出来转移视线的人。
只有地位足够高的人,才有当吉祥物的资格。
即使是个哑巴,也得是个地位崇高的哑巴。
安儿的来历,只怕比她想的,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可是再高,有至亲被这牢笼困住,他也无计可施。
因为这牢笼,与他的本家有关。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安儿为什么肯豁出命演戏,为什么对本家有那样的恨意,甚至要装作一个哑巴。
二当家满是刀疤的脸上,此刻竟然对他挤出了一丢丢,可被称之为“真诚”的表情。
“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当家就是大当家呀。”他桀桀地笑着,又看向了平七叶,“平姑娘,还请你为大当家治病吧。”
平七叶一直安静地立在一侧,听到他这般说,并不动手,而是看向顾绮。
顾绮对她点点头,她方才幽幽开口道:“好。”
顾绮看着她一贯优雅的仪态,淡漠地扫了二当家一眼:
“瞧病的事情用不上我,结盟的事情用不上她,只是不知道二当家的,许不许我在你们这岛上逛逛?”
二当家欢迎道:“这个自然,若是大人钱没带够,在下可以借你一些。”
顾绮反问道:“几分利?”
“便是老例,九出十三归就好。”
顾绮眼皮一翻,摆手道:“罢了,本官清廉,没钱。”
说罢,又对平七叶道:“你瞧着大当家这病可治吗?缺断什么,我去给你寻。”
平七叶没有立刻答她,而是又听了片刻脉,方才道:“有些难医,不知二当家可留了些你说的那个水?”
“自然。”二当家道。
平七叶头也不抬道:“拿来些我看看吧。大人不用管我这边的事情了,便是缺断什么,问二掌柜要就是,我来给他的大当家治病,哪里还用大人费心?”
“也是,反正我们已经亏了,”顾绮一笑,环视了一圈美貌但都像是木头人的婢女,叮嘱道,“你且只管看病,如果有谁敢给你委屈,不需要给脸。”
“是,大人放心,我明白的。”平七叶答得坚定。
顾绮对大当家一拱手,转身便走。
……
顾绮一走到院子里,便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大口地呼吸了一下院中的空气。
海风夹着大海的味道,微微有些闷,很冷。
不行,依旧压抑。
这破岛。
跟着她出来的二当家,丝毫没有被暗暗威胁的觉悟,只笑道:“大人是打算现在就去逛逛?还是先到在下为你准备的屋子看看?”
顾绮再回头看他的时候,重现了恰到好处的笑容:“这儿这般好的地方,难道我还担心二当家亏待我吗?我……”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响起:“啊,这不是林大人吗?许久不见,大人可还记得小女?”
顾绮挑着眉头,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郑娘子自假山之后转了出来,款款施礼,眼中却闪耀着愤怒。
二当家脸色一沉,又看见两个婢女匆匆赶来,当下喝道:
“混账!谁许你们让她到这里来的?”
两个婢女顿时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口不能言。
郑娘子却完全不怕他似的,只嫣然一笑,开口说:“二当家这般生气做什么?我不过是听说故人来了,特来一见罢了,你何必生气呢?”
二当家本就恐怖的脸,杀意陡现。
但郑娘子根本没在意,笑着又问:“难不成,她与你便是一伙儿的,而我就是你们的囚徒吗?”
顾绮垂下眼眸。
不然你以为呢?
二当家黑着脸,转而又笑了:“郑娘子这是什么话?大家一起谋事罢了。”
郑娘子咬着下唇,目光就像是最狡猾的狐狸一样,终于看向了顾绮,轻笑道:“林大人,啊,不对,林姑娘装得好像呀。”
顾绮轻咳一声,反而如释重负了